图文/四毛二
我趴在床上,十分疲乏,对可想而知的即将发生的一切都提不上劲。就在刚才,我已经把宏村粗粗转过一圈,我看到了所有已经在网上看到过的景色,络绎不绝的导游带着旅游团提供着源源不断的讲解,可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所有的一切在网上不是都有吗?跟在人群里,简直很傻。于是我回到了客栈,趴在床上,昨夜坐了一晚火车,实在很容易睡着。
睡了一下午,醒来时快要黄昏,我撅着屁股想要起床,但又十分挣扎,外头正要开始日落,而我竟在犹豫要不要出去拍点照片。我依旧很疲乏,想到起床疲乏,想到拍照疲乏,想到明早六点要去黄山疲乏,想到接下来计划好的40天旅行疲乏……宏村是这次长途旅行的第一站,按理说我应该充满兴奋,可七月底的天气已经够热,热得我慵懒不堪,热得我感到困惑——我现在这个样子,不是更适合第二天一早背包回家吹空调睡大觉吗?
我想不太明白,十分热衷旅行的我为什么会在一次旅行的开始居然就感到了厌倦,直到后来我才想明白这其实是一次自我升华的开始,不过升华是后话,当时我还是糊涂的。好在我是相当抠门的,我想为了值回门票的钱那也得多拍两张照片,于是就把屁股撅得更高,终于把整个人都撅了起来。
阳光洒得很美,我支起三脚架,拍一些来之前就已经构思好的场景,可无论我到哪里,身边总有一些和我一样的人举着相机不断快门,宏村太小了,小得已经被各种人全方位都纪录到了相片上。愚钝的我找不到任何拍摄的新意,快门越按越无力,越来越少激情的我就像一个正在被放气的气球,最后收起了三脚架,呆呆地坐在河边,看往来的人群。
一个大哥停下来和我聊了两句,他用莱卡的小数码相机,告诉我他以前也爱用很大的单反,后来就再懒得用,他给我看莱卡的相片,问我如何,我说太艳了,他说好像是。后来又有一个大姐停下来坐在我们旁边,我们仨呆呆看着这个村庄,看它越来越暗,看游客越来越少,终于有夜色把蚊虫引出来咬人,大哥不耐咬,先回去了。
大姐开始讲自己,她工作生活在上海,是个服装设计师,这次偷闲来此地散心,回去后就是高负荷的工作,她说她很喜欢这里,喜欢坐在河边,喜欢这里的清静。我附和道:“嗯,这里确实和周庄不一样,整个村子的核心范围内连一个小贩都没有。”
“你接下来去哪儿?”我接着问,像大多数路上遇见的旅人一样,总是关心着眼前的人是从哪儿来,要到哪里去,也或者是在没话找话。
“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接下来也只待在这里。”大姐淡淡地回答。她按下了繁重生活的暂停键,逃离城市,躲进村庄,她已经熟悉了这小小村庄的一切,享受着这里的宁静,过悠哉的生活,不去管她的工作,阁下全部的负担。
好一段时间我们都没再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水、桥和房子。
早两天我就订好了明早六点去黄山的行程,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这次宏村之旅毫无意思,为什么要匆匆忙忙地来又匆匆忙忙地走?宏村有太多的照片和攻略,也有太多的游客,而我来到此地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来拍大家都拍过的照片、成为匆匆游客里的一员、做攻略里安排好的一切吗?肯定不对的,我是想要来感受这个村庄的,就如同现在这样。
当太阳下山,整一圈南湖只剩下了我和大姐俩人,眼前的水、桥和房子也渐渐看不清了。村庄格外宁静,我们不说话,有虫子在说话,我们不说话,听见风在说话,风吹着树枝,树叶也来说话,风吹过客栈前唯有的几盏灯笼,灯笼不说话,灯笼在发光。
于是就在这样的夜幕下,即使被蚊虫咬着,即使眼前除了湖对岸两盏微微摇晃的灯笼外啥都看不见,可我和大姐都还不舍得离去。与白天的嘈杂相比,现在这一片漆黑仿佛才有了村庄的味道。
忽然,眼前有一点荧光闪过,我正琢磨是不是自己饿得眼冒金星,大姐却激动地指着刚才荧光闪过的地方喊了起来,“看呐萤火虫!哇!这里居然有萤火虫!啊!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萤火虫了!”
顿时我觉得身边坐着的是一个小姑娘,也许萤火虫被小姑娘吓走了,总之它再没出现。
“你有多久没见过萤火虫了?”小姑娘问我。
“也是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吧。”我回答。
可是,在此之前,我见过萤火虫吗?也许吧。
这一闪而过的萤火虫就如夜幕带来的礼物,我想只有坐在这儿安静感受的人才能与它碰面,我在这里坐了好几个小时,看太阳下山,看游客赶着时间离去,看村子恢复宁静,只剩下自然的气息。漆黑里我再无法拍下一张照片,可它却深深印在了我的脑子里,让我终于觉得自己来过。
回客栈的大路上没有路灯,我摸着黑走,差点儿摔了跟头,我想宏村在晚上真是一点被开发过的痕迹都没有。
第二天四点出头我就从梦里出来,背着全部的行李赶着时间去月沼,攻略上说条条道路通月沼,我也是跟着指示牌走的,可最终还是把自己走丢了20分钟,要不是宏村这么小,我恐怕就去不成黄山了。我绕月沼走了一圈,拍了一些大家都拍过的照片,没什么大不了的,然后我就走了。
我想我或许不会再来宏村,想来有点遗憾,我只在这住了一宿就赶着要走。可我看见了萤火虫,它就像是在点亮我前进的道路,告诉我前面惊喜连连,叫我不该困惑。如果你要去宏村,再赶也请留宿一晚,如果你也见到了萤火虫,请替我问候一声。
我还得告诉你们,清晨的宏村也是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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