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天很沉闷，没有月亮，疫情牵绊着家家户户出不了门，我关了电脑，回头看到窗户上映着我的脸。
颇像某韩剧里，犯罪的人面对着检察官时，把头歪向一边，映照在窗户上的脸。
当然并不是说我犯了罪，只是，或许人都热衷于联想。
呵是，夜晚的时候，人能把所有罪恶的灵魂自然地浸泡在一片漆黑中，黑夜掩藏罪恶，也包容罪恶。
我一直认为人是有善恶之分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是奶奶说，天道之下没有善恶，只有因果。
忽然想起一桩令人落泪的事。
四年前的北京，夏天，护士长说我最近身体指标恢复良好，可以让护工领着我出去转转，我满心欢喜。其实是不大愿意让护工跟着我的，于是刚出来医院，就借口说爸妈来接，护工走后，我钻进一家刀削面馆。
这家刀削面馆就在北京一环皇城根下，挨着有错综复杂好多条胡同口。每个月去医院的路上，都要穿过这些个胡同，再路过这家面馆。
我是不带喜欢拥挤嘈杂的环境的，但那家店有我家乡的味道，我能在这里找到同样有家乡味道的人。
于是那天我认识了小四。
我是在低头吃羊肉刀削面时，听到她叫我的。
她声音低低地从我身后传过来，问我，“你好？能给我递一下醋吗”
我回过头，看到的是一张暗红色的脸，那红色，从她的一侧脸蛋延伸到脖颈，然后藏进半袖里面去。她柔柔的低低的声音，和她这张乍一眼看上去并不美丽的脸，太不相称。
我拎了醋瓶儿，顺便把我那一碗刀削面挪了过去，和她坐在一起。
如果上帝能给那次相遇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我绝不会那样冒犯，尽管现在看来我那天脱口而出的话并没有造成什么后遗症，可她心里的想法，我又怎么能知道呢。
我把醋给她，随后没头脑地问，“你脸上到脖子，这么长的，是胎记吗？”
她抬起眼皮看我，另一只没有被那红色覆盖着的眼睛，在她抬眼时，清晰横出一条纹。是双眼皮的纹路，深刻细腻。
如果没有这些红痕，如果这些红痕没有遮着她的脸，她会是多么漂亮的人！
她在自己的面里滴了一点醋，一面用勺子搅拌，一面回答我的冒犯提问，“嗯，胎记。”
“你挺漂亮的，为什么没有选择去做美容手术？”看她皱了一下眉毛，我赶紧解释，“我也有胎记的，我膝盖上的胎记，就是前几年做了美容手术去除的，现在医学发达，一点都不疼。”
她无奈地笑笑，“如果我做了手术，我妈会认不出我的”
“怎么会，你妈妈不希望你把这胎记除掉吗？我知道如果你没有胎记，应该会很漂亮，你也就是二十左右的样子吧，多好的年纪啊。”
“等过两年手头宽裕了，再说吧。”她埋头开始吃面了，看她这警惕的样子，我只好停止冒犯的追问。
我问她要联系方式，她极不情愿地给了我一串QQ号码。我加了她为好友，随后惊讶地发现，她所有标注“与妈妈合照”的日志，都是和一个看上去已经七旬左右的老人。
那天的面我吃得心不在焉，或许是醋倒了太多，总感觉酸涩。
夜晚永远比白天要宁静，于是人们选择在夜晚，说一些悄悄话，在夜晚流白天不敢流的泪。
那天晚上，她在QQ上告诉了我，她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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