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岁

我一岁就学会了啃萝卜

清晨　大人把我放在菜园里

富饶广阔的土地　住满了五颜六色的萝卜

我恃着自己见多识广

固执地认定萝卜是我沉默的邻家兄弟

它们和我一样孤独

于是我抱紧它们　亲了又亲　啃了又啃

大人说　蚂蚁和大象啃萝卜能健牙利齿

而小孩子啃萝卜会适得其反

多年后的我恍然大悟－－

难怪我现在的牙齿只能欺负豆腐

可妈妈不同意我这个理性的想法

她说我是她最疼爱的孩子

从不舍得让我的小脚丫踏入脏兮兮的菜地

我满两岁时学会了发呆

那是一个蚊子纷飞的寥落黄昏

我从一个漫长的睡梦中独自醒来

淌着小鼻涕　不知所措

一只早起的萤火虫从窗外飞进来

跌跌撞撞

也许它还没睡醒呢　我在想

萤火虫在房间晃悠一圈后　趴在蚊帐顶上继续大睡

我怔怔地看着它　听着它细微的心跳

整个世界忽明忽暗

我不敢哭　怕吵醒它

我不敢下地　天已经开始黑了

我一直看着它　看累了

就看自己的手掌

或者小脚丫

直到自己再次睡去

那个满天星斗的晚上

我左手托着下巴　右手对着天空指指点点

或者右手托着下巴　左手对着天空点点指指

又或者左脚托着下巴......

我不大记得了

爸爸在里屋喊　孩子，过来吃饭拉

不嘛不嘛　我还有好多话要对星星说呢

你这孩子，都三岁拉，还这么不听话

是呀，那一刻我怎么就不听话了呢？

若干年又若干年后　我一次又一次仰望夜空

可三岁那年的星星再也没有回来

我三岁的秘密　决定我一生的秘密

也随之浪迹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