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渐渐暗了下来,窗外已着墨色。我换下睡衣,穿上背心短裤汲着夹脚拖,踏出久未走出的大门。出门前满心念着去超市买点西兰花、生菜,明天煮粥配着吃。街道两旁的店堂通透明亮,热热闹闹,一批批的人走进、坐下、点餐、吃饭、聊天、付帐、离开,脸上挂着饱腹后的满足。路边古老的大榕树,奇异扭曲的枝桠,长长垂下的根须,将斑驳的光影投射到行人的脸上。
我沿着榕树遮掩的小道,一路缓慢行走。今晚路上的人很多,也许是因为周末,大家都聚到了一起,又或许是,其实每天都是如此,只是久未出门,便觉稀罕。大部分的路人,和我一样,背心短裤夹脚拖,只因这几天气温骤升,白天阳光毒辣,夜晚虽仍有些湿热,但好在深圳是海滨城市,总也不乏凉风徐徐,吹散了几丝闷热。不似上海的夏天,如闷罐蒸肉,总也吹不干的衣裳。却又庆幸,上海会时来台风,将高温闷热尽数洗刷,空气中有梧桐和雨滴混合的清新……
虽大多是饭后散步的闲人,也不乏能看到许多锦衣夜行的时髦女郞,高跟鞋踏出喀喀喀地节奏。有身着制服妆容精致,拉着行李箱去上班或已下班的空姐,还有用粤语讲着电话不明身份的美丽女子。大家都在这座城市中穿行,怀着各自的目的,侧身交错,擦身,而过。
当走到离租屋足够远的时候,突然冒出该返回的念头,于是我转身往回走。置身热闹的街头,反有种不真实感,华灯璀璨,却没有一盏是为我而亮,楼宇再伟岸,也没有一间是属于我的,这座城不属于我,任何一座城都不属于我,无论上海、北京、深圳、广州……这种空洞感无法填补,只能丑陋地裸露着。于是我转身往回走,至少,那间暂时还属于我的小屋,它是妥贴的、安静的、诚实的、包容的。
在返家的路上,看到一位流浪者。骨瘦如柴,皮肤黝黑发亮,并没有像乞丐那般身体肮脏,拿着讨钱的碗,散发可疑气味。他周身很干净,只有几块蓝得发黑的铺盖垫在身下,静静的,侧身缩躺在银行转角的阴影里,眼皮微垂。我经过那条小巷看到他,于是注视了很久,他似也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于是抬起眼皮,望向我,于是我看到了,那璀璨如星仔的眼眸。漆黑的瞳在门廊透射的微光中,烁烁其灼,精光四射,一点也不似路边要饭的那种混浊无神的眼睛。也许他才是参透了世间大道之人,放弃俗世的虚幻,追求灵魂的自由。
终于,我还是扭转头,避开了眼神。只因我仍是个俗人,舍弃不下对物质世界的虚妄,只因我至今一无所有,所以仍然妄想着能得到很多很多,给灵魂套上层层枷锁,以此期望能向现实换取所需。
世俗之人,皆是如此,妄想用渺小身躯,换取世界,结果只是累死自己,得到的只有生不带来,死也带不走的虚无。
回到租屋,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西兰花和生菜还在超市的货架上静静躺着,我未将它们带回。只得自嘲一笑,换下衣服走进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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