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十七）

我不知道自己何时睡过去的，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只有半干的泪痕依旧挂在脸上。我用袖子擦拭着，擦了很久终于没有了。可心里的伤痕消不掉了。

我仔细想了想事情的原委，我觉得最熟悉我和霜儿的人应该就是宋妈妈了。她定知道些内幕消息，或者，她也可能插了一手。

趁着没有下人，我偷偷的从后门跑了出去。一路小跑着到了怀采阁。守侧门的人还记得我，见到我回来寒暄了几句，就把我放了进去。

这个时候正是宋妈妈睡觉的时候，她一定还在房间里。

我摸了摸袖中藏着的匕首，推开了宋妈妈的房门。她依然睡得很香，完全没有危险意识。我轻轻的把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匕首很凉，挨到的一刹那她就醒了。我眼疾手快地堵住了她的嘴。

“我有事要问你，你要是大声喊叫，我可不能保证我的手不抖。”我小声地在她说。她被吓得不轻，眼里满是恐惧的点了点头。

“霜儿的那件案子是怎么被查出来的？你若是有一句假话，我保你活不过今天。”我将匕首向她的脖子挺近了几分。她颤抖着声音，“是……是杜西衡杜先生，是他要求犯案的，也是他带来了那个证人。”

“那你呢？你又做了什么？”我恶狠狠地盯着她，似乎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我要的答案。“他，他问过我，关于那个公子的事情。我，我只说那天晚上你们两个都病了，没，没上场。他还打听了你和霜儿之前所有的事情，我看着钱多，就都说了。我真不是故意的，霜儿不是我害的，是杜西衡，都是他。”她说得诚恳，也是个怕死的人，又怎么会骗人呢？

杜西衡，这个我记了八年的人，害死了我曾相依为命的人。枉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心心念念的都是他。我只知道霜儿过得幸福，那人也爱她，可不知道是我心爱的人做了那把刀，亲手送他们离开。可她一直记着的是杜西衡很好，可以给我幸福。我有些后悔，后悔爱上一个恶魔，连累了我身边的人。

手中的匕首松了开来，落在了地上，银色的刃闪着我的眼睛。眼泪早就顺着衣衫流到了脚边，它就一直流着，因为我知道，这次怎么擦也擦不完了。

我一下子就瘫软在了地上，心里最后一点支持也没有了。我也再不能支撑起这副身体了。

我听到有人闯了进来，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脑袋里嗡嗡作响，眼睛也模糊不清。只是在失去意识前，忽然被人抱了起来，强烈的失重感席卷而来，刹那间仿佛落入了深渊，深不见底，又着实吸引着人。

我记得那几天一直头脑发胀，嗓子很痛，浑身又冷又热的，难受的不得了。我一直做着一个噩梦。

我梦到我和霜儿回到了怀采阁，日日写着关于风月的词，弹着新谱的曲子，无忧无虑的。那样的日子里没有他人，只有我们。想上场便上，不想也没有任何人来催。只是有时候弹着弹着就看不到霜儿了，而我的脸上也是接连的流泪，永远都擦不完。后来她又回来了，可是身上都是血，她说是杜西衡害得她如此，央求我为她报仇。

可我找遍了整个长安都没有他，霜儿也没有再回来。我知道她在恨我，在怨我，怨我为何不为她报仇。我暗暗发誓，我一定会会杀了杜西衡为她报仇。

每次梦醒的时候，枕头都是湿的。哪怕泪流的再多，霜儿也，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半梦半醒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女人一直事无巨细的照顾我。那张脸很熟悉，可惜不是霜儿。直到我彻底清醒的时候，我才记起何时见过她。

当初桃花灼灼的时候，我以为可以让他留下来，可是他身边已经有人了。那个人虽然不是很美艳，但是那份温婉是我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她轻而易举的就把他从我身边带走了。不对，是把他带回了自己身边。他从来都没有在我身边过。

他明明告诉我，那个人已经逝世了，他面上的悲伤也不像是假的。难道是我太在乎，忘了怎么去辨别他说的是真是假？

清晰的看到当初同样记着的脸，我好像明白了所有。原来他害死他发妻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娶我，而是为了自己爱的那个人。我只是个替代品，利用我只是为了娶他爱的人做铺垫。

他还一脸认真的说我是他爱的人，冠冕堂皇的说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我。如今看来，这话还真是讽刺。

看着院子里大红的绸子，我吐的一塌糊涂。吐出血的时候，我忽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居然有下人给我送来了喜服，我正纳闷，杜西衡却走了进来。我由于恨意颤抖着身体，可又没有气力去对他做什么。

他说他要娶筱柔，同时也要娶我。我忽然笑了，笑得浑身颤抖，眼泪肆虐。他当我是高兴的快要疯了，笑着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