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读大二那年的七月起,直到次年一月,多崎作几乎只想着死这一件事情。期间他迎来了二十岁生日,但那道刻痕没有任何意义。在那些日日夜夜里,自我了断对他来说似乎最为自然,合情合理。他至今仍不明白为何那时没有迈出最后一步。那个时候要跨越隔离生死的门槛,分明比吃下一只生鸡蛋还简单。”
很清晰地记着,第一次读这本书是高一暑假,在从欧洲回国的飞机上,乘客大多熟睡,四周沉默着湿漉漉的黑暗,我端着手机,将这本书一气呵成地读完。那时我才16岁,第一次读村上春树的作品,也第一次对写作感到震惊,或者说心灵的颤动:原来文字还可以这样去写,文字还可以这样去运用,来留给读者深刻的感官体验。从那以后,我对于小说的关注点转移到了文字和形式本身,每当读着这些句子,我脑中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我该如何写出这样的语句”的念头,甚至对于生活中场景,我也下意识地在脑中组合成文学的语句,我那时对朋友说:我能随时随刻地想出文章,我的想法就是以写作的形式呈现。可惜,这种无意识的解构能力,在我进入大学后,便从文学跳跃到了和我学科相关的事物原理方面。
以上是简单的回忆,但现在想来,可能从16岁我第一次读到这本书开始,内在的某一部分便开始深受挑拨,逐渐败坏开来。
现在是2018年,我20岁,从今年开始,或者更久之前,我一直想着死,一遍遍在不同场景下想象想着怎样去死,何时去死,再次读到那段话,觉得形容地无法更贴切了。
有几件相关的事印象很深,其中之一便是高考前夕,班主任会一对一的与学生面谈,调整学生心理状态,或者进行一些心理按摩。当时问的问题已经模糊不清,无异于谈人生谈理想吧,但有两句我还留有印象。我那时向班主任讲,“如果有上帝存在的话,那上帝会以何为乐呢?看到人们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度过一生,他会觉得有趣吗?我觉得上帝想获得乐趣,一定是让人们如小丑般地度过一生,不会平安,没有顺利,只剩下坎坷与滑稽。” 另外一句话,好像是班主任直接问我‘你觉得自己的人生有意义吗’,然后我沉默片刻,然后没有犹豫地答出“没有意义”。记不太清别人的表情了,只剩下残留的体感,裹挟着回忆越过我,成为未来某一时刻的即视感。我想那时的眼神,一定如同遥远海际线般,遥不可及,又摇摇欲坠。
没有自觉地活到现在,我只是不断地去锻炼自己的刻薄与恶意,然后看着自己的躯壳一点点消失殆尽,等待着迈出最后一步。
昨天看到《王小波全集》中的一篇,《孤独的灵魂多么寂寞啊》。很喜欢,非常喜欢,每一页都截屏了。
“这个‘自我’在很多人身上都沉默了。这些人也就沉默了,日复一日过着和昨日一样的生活。在另外一些人身上,它就沸腾不息,给它的主人带来无穷无尽的苦难。”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特别的人,不正常的人,或是过于庸俗的人,但我和王小波有着一样的希望,我愿‘自我’永远不沉默,哪怕我一直受着苦难的折磨,折磨地想死,却还苟延残喘地呼吸着,等待沸腾的结束。能有这样的共鸣,可能从根本上说明,人与人之间只能通过苦难相连接,我在王小波身上看到了相似的灵魂,可惜我没有他那种为带给全天下人美而投入人世的魄力与胸怀,我很自私,自私到只会一个人哭。
但我觉得,一个人哭,真的是最有效地释放压力的方法了,简直人类最神圣的自我净化能力。曾经我哭,总是因为那些都委屈,自己委屈自己,不知不觉就哭了。现在我哭,已经没有任何理由了。每当我流着泪,我心里就静静地想着,我只不过通过眼泪调节体内化学激素的平衡,哪怕再伤心地事,再大的心理压力,哭完了都会如激素这般被调节被释放,没有什么感觉会停留下来。没有什么。
流泪,总将我指引到这样一种幻想,在一个没有任何人类生息的地方,我一个人静静迎来死亡。沉入湖底,陷入沙尘,被风撕裂,空空如也。
自己渴望的是什么呢?一种亲密的关系,一处容身之所,还是死亡的安宁。
已经连续两个晚上失眠了,我就一边流泪,一边看着窗帘遮挡的光晕,不知道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要被即将破碎的人际关系折磨到什么时候。撑不住了,不能再逼迫自己努力下去了,就一切土崩瓦解,溃散成漂泊无依的情感。我已经想好怎么和曾经期待的人际关系做出一个道别。
心理学上讲,与人交往的过程,本质只是简单的收益运算。你会有着对对方的期待,也考量着替代对方的其他人的回馈。当你得到的回馈低于你对对方的期待,那这份亲密关系就无法稳定,你可能会转身投向能给予自己更高回馈的替代者,也可能学会降低自己的期待,再或者忍受直到放弃。
期待的人,不会给予自己任何回馈,这是什么感受呢。我尝试去同理,想象着自己不愿回复的那类人,再把那类人映射到自己在对方眼中的样子,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或许一开始,自己的狼狈不堪就被一眼识破。但我也知道,任何事情的发生,无需怪罪特定的人,即使不是他们,也会遇见另外的人,重复着这样的痛苦,在过去,在现在,在未来,一直如此。
不由自主地,去忍受这份失落,自责,狠狠戳伤自己,然后让痛苦积累到一定程度,再将一切破坏。撕开我的心,剖开我的存在,告诉自己,任何难过与眼泪都只是逐渐麻木自己,它们会席卷,倾覆掉整个人生,然后你被压得无法喘气,断断续续地写下,无意义。
是呀,放下手,扔掉心,就好了。
我想象着做出诀别后,能与在乎的人相遇的场景:
“你好哇,我们还是朋友呀”
“嗯” 我低下头,看着被风吹弯的杂草,没入到自己的身影中。
蓦地,我看向她的眼睛,“很高兴认识你”
仙人掌流泪,天蓝蓝蓝蓝。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