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的雨伞

  记忆里的下雨天，回想起不是潮湿和大风，而是我弄丢的雨伞。出门带上伞，回来捎回一身水和几天的感冒，就是没有伞。

  也就是这么个情况。后来习惯下雨天丢伞，习惯淋雨感冒，最后习惯下雨天不打伞。例如习惯油条和豆浆，汉堡和可乐那样。

  奇怪的是，感冒几天就好，发烧晕一会就好，更奇怪的是，那些被我遗忘的雨伞着么也想不起着么丢的。

  （一）

  初中时的路离我家不近，就凭着外面这犀利的大雨，估计能把我底裤和脚袜都洗脱色，所以我很理智的躲在屋檐下。

  我选择和雨耗。就好比熊来了，聪明人要认怂，要装死人，然后半咪着眼，看着四下逃窜的人群被牺牲，然后嘴角勾笑。

  我就是这个聪明人，外面牺牲的食物一大堆，这只熊要吃爽，哈哈哈。我在心里歪叽。

    喂！柯可。

  我的头上多了一把伞，身边多了一个女孩。

  我回过头一脸嘲弄的对她说，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谁在屋子里打伞的。

  她把伞收拢扔在桌子上，别人给你的，你没伞着么回家，台风雨要下到明天，你才傻。

  我楞楞的拿起伞，是啊是啊，别人真好。

  有伞的人走在雨中，就好比穿上圣衣，手拿加特林，外面都是吃人的熊，哒哒哒，我救了周围一圈人，我真好。

  路过班花同学，她的头发湿透了，披在半透明的校服上，雨水往下滴，她的目光冲着雨发呆。

  我戳戳她，喂，我看见你的胸罩的颜色了。

  她脸一红，哼一声瞪着我，说，不许看，你是不是傻？

  我把伞折叠扔给她，喊，别人给你的，你没伞着么回家？台风雨要下到明天。你才傻。

  转身我跑进雨里，跑的老快了，就好比后面有头吃人的熊在追我。

  等我到家，被阿姨赶到门口拗身上的水，旁边还有诺诺，诺诺是我家养的小狗，我指着它，哈哈哈，你这条落水狗，然后它咬了我的手指，接着雨停了。

  麻痹的好人不好当啊，别人真傻，不是说台风雨下到明天，我真傻，把别人的雨伞送给别人，别人送给班花，别人找我要雨伞咋办。

  （二）

  第二天我感冒了。呵呵哒。

  一节课阿丘阿丘的，我想好人真难做，下次我还是做坏人吧。

  同桌大沈可是个人物，学校里所有的小道消息都出自他嘴里，八卦新闻新鲜事层出不穷，不过我都持怀疑态度，因为听他有次讲苍老师是日本有名的幼儿教育家。

  一节课我去我去的，之后我就管他叫大傻。

  我刚决定了我是个坏人的人生目标时，他把他的大脑袋凑过来，我咣当一巴掌呼去。

  啪！老师看他。同学看他。老师说，你站起来上课。

  他站起来摸着脑袋，低着头对我说，你昨天不是拿着班花的雨伞，咋还感冒了。

  啊？什么鬼？

  他阴笑一下，你打我我不告诉你。

  我正要发怒，后桌戳戳我，从桌底下递给我一个小本子，我狐疑的接过，本子上写着班花的名字，里面夹着感冒灵泡腾片。

  咦。昨天给我送伞，今天给我送药。妈妈说，漂亮女人给的糖果都是有毒的。

  不过坏人也是有绅士风度，我在本子上写，谢谢，不过我没有茶杯啊，下次给我药丸吃，我可以上课嗑药，哈哈哈！

    大傻的脑袋瓜子往我这一凑一凑的

  于是下课我就按着大傻的脑袋，拿着一本书猛抽，叫你说话说半句！叫你说话说半句！

  喂！柯可！

我说叫你说话说半句！

  一个女孩把一个保温杯放在我书桌上，别人给你的。

  我说叫你说话说半句。

  上课我看着保温杯发楞，感冒灵扔在抽屉里。

  后桌传给我一个本子，上面写，感冒灵着么不喝。

  我说，太苦，不喝。

  我想班花同学不仅是好人，而且真聪明，绝对不会被熊吃的聪明人，这样的聊天方法来撩我真逗。

  她说，我想去薰衣草花海，紫色的大片大片的，还有白色的风车房子。

  我说，薰衣草能吃不？

  我说，班花你喜欢我吗？

（三）

  班花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让我失魂落魄了好久，不过班花越来越漂亮，惦记她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我兄弟是公认的班草，燕子告诉我，柯可，他打算中午向班花表白，哥几个去帮忙。

  哦。啥？他表不是黑色的么。

  哦。谈恋爱啊，你丫的你们几个太早熟了，岛国动作片毁人啊，小鬼子好计谋啊。

  告白那会儿，我站在教室门口，中午本就没什么人，再加人我们几个坏人往这一站，来势汹汹的模样，其他学生就很懂的溜了。

  班草挡在班花座位前，这是燕子教的，从高处往下，以气势征服班花，然后推倒。

  班草大声的喊，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这是我教的，爱就大声说出来，不说谁傻逼。

  其他几个兄弟没出什么主意，就围成一圈，假装着人群沸腾，喊着，答应他！答应他！

  我把背靠在门上，看着班花低下头，耳根通红，我感觉我不应该把伞丢给她的，这样我就算没有女朋友，可是还有把伞。

  告白蛮顺利的，拥抱和欢呼声，我低声骂一句，真特么吵。我感觉我应该先表白的，这样我就算没有雨伞，可是有了女朋友。

  我趁没人注意到我，逃了一下午的课，在游戏厅打了一下午的拳皇，暴揍了一下午的雉京菊。

  临近毕业的季节，大雨频繁的天气，而那天的雨古怪的发奇，先是狂风和乌云的叠压，接着驱逐走亮光和行人，空落落的街道和倾盆大雨里呆滞的我。

  一路狂奔到学校，我拖着水汽安静的走到自己座位上，老师抬头看了我一眼，低头，同学抬头看了我一眼，低头，班花低着头抿着嘴。

  过一会儿，后桌扔过来一本草稿。

  里面写，柯可，你觉得我应该答应他吗？

  我回，你觉得开心就好，你俩挺般配的。你喜欢他吗？

  好久之后本子才又传回来，喜欢啊，但是太喜欢了，怕毕业了不在一个学校尴尬。

  我默然，写到，喜欢就在一起吧，以后的路谁也说不清，珍惜现在比考虑未来重要。

    我看着本子传到她手上，她转过身看我，继续写，对不起。

    我在心里想你不用说对不起。

  她让我不许不理她，就这样一直陪着他。

  大傻用怜惜的眼神看着我，柯可，十五的月亮好大好圆啊。

  我给她写，好，谁骗人谁小狗，拉勾勾。

（四）

  班花给我讲他们吵架的原因。

  我给班草通风报信维护他们的感情。

  一段时间，我一度以为自己是比老师更为高尚的园丁，给这花儿浇水，给那草儿施肥。

  后来班花给班草系了一根红绳，然后给我也系了一根。

  一段时间，我一度以为自己是比西门庆更淫荡的登徒子，和兄弟的女朋友聊人生未来，和兄弟的女朋友讲一生所爱。

  后来班草不理我了，下雨天撑伞没有搭我，带了燕子。然后燕子不理我了。

  所以我这个园丁没有当成功，他们分手了。

  班草伤心欲绝，对我说，柯可，你去追她吧。我伤心欲绝，对他说，兄弟，我去帮你复合。

  班草默认了我园丁的身份，他们继续在花园里茁壮成长，我一手浇水，一手施肥，花草很和谐。

  我继续我的小本本，然后雨天淋雨走，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第二本本子，上面陌生的字迹，柯可，我喜欢你。

  我给班花讲了这件事，说我要谈恋爱了，她不理我。

  我给班草讲了这件事，说我要谈恋爱了，他叫我放学一起走。

  这女孩是给我送伞的女孩，给我送药的女孩，妈妈，要是一颗糖果经过两个女孩，还有毒么？

  那女孩告诉我，那天给我送伞，没想到我把伞给了班花，班花心生愧意给了我药。

  事实证明，大傻说的话的确不能信。

  原来好人是我女朋友，原来我也是好人，我们俩挺配的哎。

  最体贴的是我问她，是班草帅还是我帅？她抱着我说，当然是你啊！

  白天我笑着，是啊是啊！

  晚上我哭着，傻逼傻逼！

  有女朋友后，她会给我送伞，给我一把我丢一把。我对她说，你别给我了，我会弄丢的。她笑着说，你别弄丢我，伞我去买。

  大傻在我身边感叹，有个土豪女朋友就是好啊！

  可能是我这个园丁疏忽职守，燕子对我说，班花班草分手了，班花坐在操场哭，下着雨呢，我着么拉也不听。

  大傻又在身边感叹，说，真是。。。

  我把大傻脑袋按在桌子上，叫你说话说半句。然后转身冲进雨里，好人女孩递给我把伞。

  我把伞撑在班花的头顶，她不看我，就哭。

  我说你别哭了，还有我呢。她不看我，就哭。

  我把伞放在她身上，班草来了。她看着班草，班草说对不起。

  我狠狠打了班草一拳，我草，我草，我草。

  我说，你既然不喜欢我，又何必给我希望。

  我愤愤的踹了班草一脚，我草，我草，我草。

  后来班草和我大打一架，两个人都停课回家。

  回来教室后，大傻版本据传我和班草在操场上滚床单，然后因为要不要戴套的问题大打出手，我晕。

  于是继续对大傻进行之前暂停的毒打。

  我给班花传了一张纸条，以后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吧，好像我们一直就是普通朋友，再见了。

  班花红了眼睛，说，柯可，你不能走，你走了就是小狗，我们拉过勾的。

  我背上书包，走进雨里，我就是一条落水狗啊。

    那天放学的路我走到很晚，背包里硬邦邦的，我知道那是好人女友塞的伞。

  进家前我把伞拿出来支撑在诺诺的窝门口，里面还有本本子，写着好人女孩的名字。

  好人女孩说，你既然不喜欢我，又何必给我希望。

  好人女孩说，你最后还是把伞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