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茶

她走进酒吧，故事就开始了。

她似乎是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进来的。每一步都踏在音乐的节拍上，斑驳的灯光晃过她的眼睛打在她的脸上，她似乎微微眩晕，又梦回往昔。

坐在吧台边她要了一杯伏特加。吧台的服务生已经与她熟识。这二人有七年的交情。这个酒吧不过也开业八年。

“在这里做这么久服务生，难道不会腻吗？”她晃动杯中的液体，眼睛并不看他。

“当然不会。”他也只是低头擦拭杯子，红光和蓝光在他的脸上交错，显得暧昧不明。

“头四年你一直在这儿也就罢了，都毕业了，为什么还在？看多了灯红酒绿，心里不会厌烦吗，声色犬马纵情笙歌也不过如此。”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走。”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在这儿工作。这间酒吧还挺合我心意的。”

“毕业前为了挣钱，毕业后也只是纯消遣，看着一个个人因为失恋，失败，高兴，寻欢而来到此处，带着不一样的神情，衣着，心境。比工作有趣。“他放下杯子抬头看她，眼睛发光，似乎在期待什么。

她仰头喝酒看见他正看她，她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却未抬头。

”他们有什么好看的呢。他们不好看。“她闭上眼，记得自己曾经也是为了来酒吧看各式各样的人，看喜怒哀乐，看社会某个角落的悲喜。

”那你来酒吧是为了什么呢？“他拿过她空了的杯子，又为她倒上。

她抬头看着闪烁的灯，复又看着他的眼睛说：“如果可以，我宁愿你去小书店做这种活计。“她垂下眼睑顿了顿继续说，“你知道我喜欢什么颜色吧。你很早就知道了。这个地方其实是没有那种颜色的。”

他的眼睛飘向别处，“金茶色。你喜欢金茶色。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喜欢金茶色的人。那你为什么留在这里。”

“你知道，在这个地方你是看不到全部的人生的。人生是什么样子，也只能自己给答案了。梵高喜金黄色，我喜欢金茶色，那是深秋下午的阳光，将寥落而未寥落，还依然的明亮喜人。你不在红蓝光里被笼罩的时候，你就是金茶色的。”

她没有动他新倒给她的那杯酒，从高脚凳上下来，她没回头地和他说，“今天我离婚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出现在那家酒吧。她消失后的三个周之后，他也辞去了在酒吧的工作。

十年后，他仍然独身一人，开了一家书店，正门朝西，店旁边种有数棵银杏树。

他仔细看过来书店的每一个人，脸上带着不一样的喜怒哀乐，不是用力过度的放纵，依稀可以看到小世界里的竹笙玉箫和被保护的英雄梦想。他也仔细看过深秋下午的阳光，用她告诉他的那种望向远方的方式，弱化焦点，一点点散开，你可以模糊地看到你眼前的所有景象。

他看到满目的金茶色。她是每一脚都踏实走在生活河床之上的人。

对，就是那个下午。他看见一个女人带着满身的金茶色进来了。他梦里都会闪烁的颜色。

“你又穿了这件颜色的衣服。“

”谁知道呢。也许你想给我一杯伏特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