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夏之交的时候,有个同乡大叔在书式说书,讲的《人间草木》。离家多年的他在字里行间想起了家里野生苘、蒲公英、益母草、槐树花、和院子里被伐掉做了薄棺木的泡桐树。一丝乡愁,好几波的伤感。我跟楼下张总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张总说,从小就读汪曾祺啊,因为是同乡的名人,所以小时候上学的时候,作品就当作了必读书目,但是具体内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里面浸得出油的红鸭蛋,想起来总是使人流口水。马伯庸在《圆桌派》说到袁枚在《随园食单》里写高邮红鸭蛋是说,要把它切开,红白相间看着就有食欲,但是汪曾祺却说,要完整的一个咸鸭蛋,敲开空的那一头,用筷子捅过去流出浸出出来的油。我看到马伯庸咽口水了,他说一个咸鸭蛋就可以看出来袁枚是个美食家,而汪曾祺是个吃货。史航说得就更赤裸了,他说,当年穷的时候,一边看汪曾祺的文章一边吃泡面,特别下饭。
但是我读《人间草木》的时候,第一个兴奋点却不是高邮红鸭蛋,而是水铺蛋。我妈跟我讲,我二娘和我姑结梁子是因为同是坐月子,我姑妈的挂面汤里总是会有鸡蛋别子,而我二娘的挂面汤里只有挂面和葱叶子。所以我二娘认清的现实就是:儿媳妇和亲闺女还是不同的,从此对我奶奶就有了埋怨。我并不关心他们的恩怨情仇,我只关心引起这场几十年纠纷的主角。
我从小知道鸡蛋别子,那是鸡蛋打在汤水里的一种做法,是方言的一种,从没见过文字的描述,到了南方之后,张老师告诉我那叫水铺蛋,而且这边人是加葱花吃咸口,我在无锡同学的订婚宴上吃得“五顿头”之一就是一碗水铺蛋,圆溜溜的蛋白裹着蛋黄凝固在碗底,清汤之上浮着几点葱花,但是我一个安徽的朋友吃的时候时候确实清汤里面放冰糖了。不管甜咸之分,总之传说中的水铺蛋,就是我从小听在耳朵里的“鸡蛋别子”。为此激动兴奋很久,就是那种流落民间的公主被皇上找到赐名的感觉(我说的不是还珠格格),汪曾祺就是那个找到公主的人,而我见证了这个过程。
全书四辑,三辑讲的是可以吃东西和加工过后可以吃的东西,最后一辑则是可以吃的东西和吃东西的人们。同乡大叔在读这本书和讲述这本书的时候,带着淡淡的哀愁,但是我却只看到草木的生机和吃货的兴致勃勃。我还是很喜欢这本书的,讲述的故事,描写的食物平凡可亲,仿佛时时在身边但是人们常常因为漫不经心而视而不见,不像蔡澜的作品,三百页的书里有二十页在讲日本米,剩下的除了寿司就是米其林,让人可望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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