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芸只
乱糟糟的夜里,我又被杂梦惊醒了。之所以说“杂”,是因为我一直都不曾记得内容,只分得清是叫人欢喜与否。
我起身喝了两大杯白开水,睡意全无,打开手机,凌晨三点半。
大片大片的苦涩骤然从我胸口一涌而上,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几近窒息,打开屋门,奋力地冲了出去。明亮的星辰洒满星空,无声无息,我捂住嘴,泪还是一下子蹦了出来。
忘记具体是从哪一天开始,粗糙地算起来大概有三四年了。我频繁地在夜里三四点醒过来,然后睁着眼躺到六点多起床。为了睡眠时间多一些,不管有没有睡意,晚上十点多我就开始催促自己入眠。别人以为我高度自律,只有我深知自己的痛苦。
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思索着自己的人生。生活淡然,家境普通,长相平平,才华尚浅。我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影子被拉得老长,黑暗给了它阴影,却是生命。有一阵跫然的足音传来,节奏分明得像是在细数人间的风尘。
一双锃亮的皮鞋映入我的眼眸,我一抬头,一个衣冠楚楚的陌生男子站在我的面前,盯着我发笑。
“嘿,小姑娘,大半夜在这里干啥?”
“你不是也在的嘛。”
“怎么了?见你挺伤心的。”
“我太过于平庸了,我找不到自己的价值。”
空气冷了很久,他才小心地坐到我的旁边。
“那,你有梦想吗?”他就死死地盯着我一动不动。
“大概有……”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名乡村教师吧……”我用喉咙勉强而尴尬地发出几个音节。
“你怎么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可笑?没人支持我。我本来很坚定,但是我身边的人都在嘲笑我。父母说我没出息,说到时候与深山老林为伴,拿着微薄的薪水可能都养活不了自己……”
“就这些?”
“还有。我也怕,我怕寂寞,怕在苍白的日子里做不到自己想做的,尽不到教师真正的责任,还怕自己的一生,像白雪,像枯叶,飞落,飞落,无人知晓,也无人疼惜。”
我一口气说完了,沉默良久。
“你半夜来这里干什么?这么黑。”
“抱歉,我只能告诉你,我看不到阳光。哪怕一丁点儿。”
“我想和你说个故事。”
“嗯。”
从前有一个姑娘,她对人生充满着迷茫,她自卑、懦弱,身体差,精神状态不好,夜夜从梦中醒来。她拥有自己的想法与憧憬,却总在别人的期许和操控下生活。每每凌晨三四点,她睁开眼,就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她就以为永远见不到天明,等不来日光。她就像一只小蜘蛛,在荒凉的岛上,阴暗的角落里,独自织网,暗自神伤。
“然后呢?”
然后她去了一个叫简书的地方,写自己的故事,诉说着自己的哀怨与向往。与一群曾素昧平生的人结实,谈及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去与伤痛,没有嘲笑与怜悯,只有心疼和慰藉;谈及不值得一提的梦想,没有讽刺,他们说,有梦就去追,他们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他们还说,她的文字很有温度。她看着这些碎语,得到了空前的力量。其实她只不过是一个夜夜难眠的可怜虫而已。
“后来呢?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她慢慢地找了了自己的一些价值,打算在受过伤的地方长出思想,尝试着将数不尽的伤口愈合。慢慢地,那样空洞难熬的夜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一睁眼就是日光。还有,她现在已经是一名乡村教师了。
“真是个很好的故事,只是不太新颖,我有些熟悉。”
是吗?我是在简书上看见的。文章叫《日光迟迟》,作者是一个唤为芸只的女子。
我心头一紧,有什么东西在脊背里抽搐着,甜蜜和痛苦交织的奇怪味道从我嘴里溢出来。我被惊醒了。
原来一场梦而已,我去拉开窗帘,有淡淡的阳光投射进来,暖暖的光辉环绕着我。我看着不远处简陋的学校,感觉它是这个世界上的珍宝。有三两孩童已经在操场上奔跑了,我清晰地听见他们的笑。
二十年就这么过去了,我对着镜子里的人微微笑着。收拾好跑到院子里。
春风浩荡,野花满山。我打理着田塍和篱畔上的雏菊,扫着屋前撒落的桃花。不时有小小的雁影掠过,尤绕风情。
光阴像是一口露水,在我的心头荡漾开来,静下来,我又看到了十九岁的那个姑娘,向时光讨暖。我好想过去抱一抱她,告诉她,黑夜总会过去,日光总会撒落,别作无谓追逐。
景色愈佳,淡苦清梦。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
“老师,快看!”一个留着鼻涕的小孩路过这里,指着我栽的花上面的那只蝴蝶笑。
我也笑了,这阳光,好暖。
-end-
昨夜,我三点四十从梦里醒过来久久难寐,我便执笔手写下此篇,现在零零星星地敲打出来。我希望二十年后的我,能记住自己做过的梦,清晰明朗。一睁眼看见的就是灿烂的日光,而不是没有光泽的的一片漆黑。也希望我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在小村落里做一名教师,陪伴孩子成长,栽花养草,明媚洒脱。希望我尔后能遇见我的先生,那个人,懂我的伤痛与快乐,能像那个给我讲故事的人一样,走进我的内心。
日光来得可能有些迟,但我相信它一定会来,二十年,一定可以。我不怕久,我愿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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