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我独自一人到了邻县某镇第二中学读书。学校坐落在城郊,四面稻田,一条黄泥路直通校门口,走近直觉如诗如画。我一见就喜欢,心中也没有了孤单寂寞。
新学期正式开始前夜,是一节班会课,我很期待。
我的教室在三楼。走到二楼楼梯转角,我感觉有条人影擦肩而过,紧跟着,第二条,第三条,空气骤然紧张起来。我看清了,是三个男生的背影,都手持管制刀具,二楼教室灯火通明,白炽灯照着刀身,白光晃眼。顿时,我毛骨悚然。
他们在搜人。不止我见到的三个。教学楼三层两梯,有人从另一边楼梯上来,做合拢包围之势。整栋教学楼在喧哗,在颤抖。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仿佛交织着刀光剑影。
他们戾气冲天,持刀搜遍了全部教室,终于没找到要揪出来的人。
据说是一场早恋纠纷引起的。
班会课后,我认识了很多新同学,与他们结伴回宿舍。受惊之余,我确实不敢独自一人走在校道上。
路过办公大楼,我再次看到了他们几个。影影绰绰里,能看出他们成排蹲伏在地,双手反背,低头受着校长与派出所警员的训斥。他们是本校学生,却像极了地痞流氓。第二天,处分通告就出来了。
这就是我中学生涯的第一课。回首往事,我觉得自己所经历的初中三年,是个“流氓时代”。
我独自一人在异乡求学,本该谨小慎微,凡事总以明哲保身为宜,实在不敢招惹是非的。为此,我始终跟女同学保持距离。
初二那年,我适应了初中的学习节奏,摸到了一些学习的门道,成绩有了明显的进步,竟然从中游挤进班里前十了。我很开心。
不过,我万万想不到,有人因此心生嫉妒,怂恿平日里相交甚好的同学挤兑我,疏远我。我既愤懑又无奈,苦恼极了。
可能觉得我会学习,前排同学王敏华开始在自修课上扭过身子问我题目怎样解了。
我可不愿意跟女同学打交道。我题目也没看,嘴里哆嗦着蹦出一句“不会。”断然拒绝了她。
我始终没敢抬头看王敏华的脸,不知道她怎样鄙夷我,但我肯定她在心里悻然骂我小气鬼了。我假装埋头做作业,辛苦地熬了一夜,等到课室只剩下我一人,才疲惫不堪地回到宿舍。
夜里男生宿舍总是热闹,各类节目层出不穷。今晚的节目是写情书。他们看见了我,大声喊我的名字,因为我前不久进了学校春草文学社,揶揄我,冲我喊“大才子,快来帮忙写封情书。”
我只好凑过去。
“写给谁呀?”
“王敏华。”
我瞬间觉得脑袋空白一片。后面怎么脱身出来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和衣而卧,失眠了。
我开始害怕看到那位同学写给王敏华的情书成功,害怕在教室里看到他们打情骂俏,害怕在校园不知哪个角落里突然看到他们并肩携手,耳鬓厮磨。
还好,这些场景始终没有真实地出现过。那位写情书的,很快就打了退堂鼓。为此,我心里赞赏王敏华——才不要上那个流氓的当呢!
我愈发坚信我恋爱了。我暗恋着王敏华。这种感情激动着我的心,整个胸腔都在燃烧,像要爆炸了。
王敏华忽然给了我一次机会。
那天晚自修,她一直在学习,下课很久了也没走。夜深了,同学就要走光了。
终于只剩下了我和王敏华。
她知道我总比她晚走。她不知道我很珍惜看她背影的机会,大胆而忘情地看,所以我总走在她的后面。
显然,今晚她故意等我。
我开始心跳加速,唇干舌燥。
王敏华转过身来,对着我,说:“你为什么不肯教我做题呢?”我哑口无言,支支吾吾,嗫嚅辩解“不是,不是。”
王敏华可能没听清楚我讲了什么,也可能本不管我讲了什么,都会继续自顾自说。
她说了很多很多,都是她家贫,她人笨,可坚信读书是唯一的出路,希望我能跟她结伴学习,帮助她。
我听得入了神,最后拍了胸脯,“包在我身上,没问题。”我像个男子汉。
朦胧的情感真是难以捉摸,未跟王敏华接触之前,终日耽于幻想,可一旦开始与她结伴学习,日渐熟络,我的内心就坦坦荡荡了。
我很喜欢跟王敏华在一起学习。我们很努力,进步很大。虽然最后我们都没考好,但也勉强够得上县中学的录取线。
我们的后来是友谊。我却认定了那是我的初恋,因为我确确实实地经历了一场爱情洗礼。我无比怀念“流氓时代”的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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