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呛生月半(连载)

呛生月半(连载)

作者: 源虫子 | 来源:发表于2022-09-23 11:51 被阅读0次

    (一)说媒

    老杨,是我倒插门的姑父。倒插门没什么,因为交通发展飞速的今天,千山万水,都抵不过高铁动车几小时。可是,老姑父倒插门的时候,是三十年前,改革开放的吹风还没吹遍神州大地,尤其是华北平原偏远的小村落。

    老杨,倒插门过来的家,在我家前院。这么多年,他们家对国家的人口增长可是做出了尤为突出的贡献。

    三十年前,我无法拨开时间的银幕,去看看历史的舞台上谁在扮演生旦净丑,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我,甚至我的父母还赤着脚丫子满村跑呢,可老杨早已过了娶媳妇儿传递香火光宗耀祖的年纪。老杨兄弟姐妹七个,他排行老五,村里人叫他五柱,他上面四个哥哥,老六老七是龙凤胎,正是狗都嫌的年纪。

    老杨二十八了,他的婚事成为家里人一块心病。

    一大早,杨老爹坐在院里的石磙上卷烟,烟叶沫摊在纸上,他用食指摊成一条线,从一个角开始斜着卷,卷到最后一个角时,老爹拿起烟卷,在嘴唇上抹了一下,又用手捋了捋烟卷,发现有一部分粘合得不是很好,他又把舌头伸上去舔了一下,然后低头走进厨屋,给烟点个火,又走回来坐下,很满足地抽了起来。这时,老杨从瓜棚回来,因为家里没有他住的地儿,夏天他就住在瓜棚里,冬天住在废旧烟炕里。老杨看到杨老爹在抽烟卷,知道老爹又在烦心自己的婚事,就径直地走进堂屋,走到一半的时候,被老爹叫住,“柱,过来!”

    老杨停了一下,没有走向老爹,而是靠墙坐了下来,坐在了闲弃的檩子上,然后开始掸裤腿儿。

    老爹用藏满泥垢的土黄的食指和中指夹着卷烟,深深地抽了一口,把烟圈吐了出来,又深深地抽了一口,又把烟圈吐了出来。卷烟快要烧到手了,又深深地吸了一口,老爹在石磙侧面磨了两下卷烟头,算是把它掐灭了。老爹又把烟叶沫和纸掏出来,打算再做一个卷烟。这时,不知是被自己裤腿儿上土给呛到,还是被老爹的烟给熏到,老杨咳了一下。老爹抬头看了他一眼,便放弃了再抽一根的想法。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相互搓了几下,说,“西院王婶儿说的媒,你咋想的?”

    老杨停下掸裤腿儿,把裤腿卷好,什么话都没说,开始抠手指盖儿里的泥垢。

    老爹接着说:“咱家啥都没有,拿啥给你娶媳妇儿。爹不是实在没办法,不会让你倒插门儿的!”

    老杨还在抠手指盖儿,什么话也没说。

    “你再想想吧,能赶在玉蜀黍下来,还能给你置办点啥。”老爹说完,就起身离开,去了大门外。

    老杨抠完手指盖儿,双手挠了挠头,手指盖的泥垢又满了。

    第二天半晌午,老杨从瓜棚里回来,一家人在堂屋吃中午饭。老杨在院子里的老榆树下停了停,踢了一下树,还是进堂屋里去了。

    老杨靠着门,什么话都不说。杨大嫂招呼他,说厨屋里有面条,在锅台上,盛好了。老杨没动,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二嫂说,自己不去端碗,还让谁伺候你啊?老杨说话了,说,我啥东西都不要,到了那边,我手脚勤快,自己都能挣得来。

    二嫂立马停下自己手里的筷子,喜笑颜开地说,“五柱啊,咋?王婶说的媒,你愿意了可是?”不等老杨回答,她就起身去了厨屋,端了碗面条出来,还用插在面条里的筷子边走边抄,还边说,“给五柱盛的这碗面条特别稠,好吃得很!”

    老杨接过那碗放了很久又很稠的面条,没吃。二嫂子回到自己之前的凳子上,接着吃自己刚刚放下的面条,好像放了一会儿,味道比刚刚更好了。

    杨老爹端着碗出去了。

    (二)结婚

    刚刚过完八月十五,老杨就“嫁”过来了。

    听老一辈儿的人回忆说,老杨和我姑结婚那天,全村除了村头的狗多叫了几嗓子,其他的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那天,老杨的大哥骑着老式带杠自行车带着老杨,和前面杠上的半袋玉蜀黍,赶了五十多里的路,来到我们村,来到他将要生活三十年的家。

    老杨来到家的时候,前院的三爷爷正在院子里的人力三轮车上修鞋,这是他操持了一辈子的手艺。老杨下了车子,站在没有门的大门口,老杨的大哥把车子往墙上一靠,车子倒了,半袋玉蜀黍就在杠上耷拉着,像极了当时站在门口的老杨。老杨的大哥没去管它,径直地走进院子里,喊了句三叔。

    三爷爷腿脚不方便,因为年轻的时候喝酒出了事,一条腿无法伸直,所以小三轮就弥补了他另外半截腿的缺憾,也成为了他“走南闯北”的见证。三爷爷听到有人喊他,就放下手里的鞋,准备下来。他从小三轮上下来的时候,显得有些笨拙,尽管他才四十多岁。三爷爷回头冲着堂屋喊了一嗓子,“憨妮子,搬个板凳出来!”堂屋里出来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和三爷爷年纪相仿的女人,这个形象一直持续了三十多年,也成为我童年的阴影,然而这个人就是我的三奶奶。三奶奶从堂屋里出来了,果然只拿了一个凳子出来,然后耷拉着脑袋站在一边。三爷爷瞟了她一眼,显然对她的表现很不满意,接着说,“就拿一个出来啊?回去再拿一个出来呀!”

    老杨的大哥连忙说:“不用忙活了,三叔,把五柱送过来,我就回去了,家里头忙着呢”

    这个时候,三爷爷才注意到门外有个人,一个瘦弱的男人,一个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瘦弱的男人。三爷爷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说话。老杨的大哥好像看出什么了,连忙说,“哎呀,你看我,只顾着说话,都忘记让您抽烟了”,边说边从上衣里面口袋里掏出一盒软红双喜,左右找了一番,才找到打开的地方。打开,递给三爷爷一根,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半盒虎头火柴给三爷爷点上火,还不忘回头询问三奶奶要不要抽烟。三奶奶摆摆手,傻笑着说,“不抽不抽,抽烟不会”。老杨的大哥连忙把烟收起来,小心翼翼地装在烟盒里,又放回了上衣里面的口袋。

    老杨的大哥说:“行了,三叔,我就把五柱留在这儿了,五柱以后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该打打该骂骂,不打不长记性”。其实在接下来的三十年里,三爷爷脚踏实地地践行了这一嘱托,并将这一嘱托传承了下去。

    三爷爷热情的说:“看你说的啥话,这都是一家人了。”

    老杨的大哥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大门口了,路过老杨的时候,交代了几句,给了老杨点东西,把玉蜀黍放在地上,扶起自行车,推着就走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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