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在手心

捧在手心

早晨起床，用买好的擀面、猪肉、菠菜等材料，亲手煮了两大碗面条，美其名曰长寿面——因为老婆今天整整50岁了。

人生五十，我和老婆的父母都不在了，我们也成了家中的老人。昨天， 刚刚参加工作的儿子，用他刚领到手的第一月工资，给老婆买了一款新手机——苹果X。老婆接到新手机，嘴里虽然在说傻儿子，礼物买得太贵了，下个月的生活费怎么办？但她还是笑眯眯地不停下载相关软件，熟悉新手机的各种操作。

当然，比送手机这样的礼物更让人开心的是，儿子参加10月份的“注会”考试成绩发布。他参考的五门竟然全部通过，加上之前考过的一门，六门的结业证全拿，他的“注册会计师”证申领在望。

儿子昨天在微信中说，老妈做的饭真好吃。感谢老妈在三个月的复习备考中天天做饭，所以才能考出这样的好成绩，算是给老妈五十岁的生日礼物献礼。

老婆确实能烧一手可口的饭菜。在烹饪方面，她似乎独有天赋。有几道菜堪称一绝，成为家庭生活的保留节目，成了我家招待客人的闪亮招牌。比如粉蒸肉，油而不腻；比如汽水肉，蛋淳肉嫩；比如糍粑鱼，焦而爽口；比如财鱼烧藕，藕粉汤鲜；再比如鸭子火锅，麻而不辣……

老婆是一个性格外向、活泼开朗的人，单位的领导、同事，偶尔受邀而来，搞一场小型聚会。大家便对这一桌的美味佳肴赞不绝口，老婆一个人忙得屁颠屁颠的，每每累得腰酸背痛，但是成就感十足！

我的性格，则与老婆刚好相反：内向内敛，不擅言辞，斤斤计较，责全求备，心里稍有疙瘩，便会耿耿于怀……

正因为两人性格反差太大，所以，居家过日子，就常有些摩擦。夫妻争吵几句，难免怄气，就会互不理睬。争吵，冷战，修复……

好多年来，基本都是在这样的轨道中运行。 儿子在我们身边的时候，彼此间有些忌惮，碍于面子，不会当着儿子的面去争吵。不知不觉之中，儿子就成了家庭的润滑剂、平衡木。儿子不在身边（在外省上大学、读研），则冷战稍多，有时还会冷战到底。但是，每一次，最终都是她憋不住了，先开口讲和。

年轻时候的争吵，其导火索是老婆喜欢打点小麻将，影响到工作。在老家那种小地方，不打麻将的人，简直就是人间奇葩。无论是同事之间聚会，还是家庭亲友聚会，几乎到了无牌不成宴的地步，有时甚至玩得通宵达旦。因为氛围太浓了，偶尔，我也被拖下水，鏖战正酣，欲罢不能。

正是有争吵、有伤害，也就有了反省与觉悟。2002年的夏天，我踩了急刹车。没有办理任何手续，只身南下，应聘到深圳的一家民办学校工作。

第二年，老婆也扔掉公职，携带着儿子跟来。一到深圳，一切都是快节奏，当然就把打麻将、斗地主的坏毛病给戒了。

深圳八年打拼，在最大的社区买了住房，两口子又在同一所学校，本来，生活、工作已经非常稳定了。但是，2010年的3月，我不知哪根神经搭错，又是孤身一人先跑路。追随一位老同事，跑到现在的湖南株洲工作。其时，儿子正是最关键的高三冲刺阶段，我把一切都扔给了她这个妇道人家。

前后算来，我们一家离开故土而漂泊，已经十六年过去。老婆由当年风姿绰约的美少妇，一蜕而变为仪态丰满的大妈。

这十六年，我们都是在民办学校工作。这十六年，民办学校给了我们应有的尊严，但也剥夺她青春的容颜。众所周知，民办学校的工作量最起码要比公立学校大三分之一以上，何况她担任的还是寄宿班的班主任，兼任语文备课组长（共14个平行班）。她繁杂的事务，比起我这个所谓搞行政的“领导”来说大多了。

但是，老婆还是处处体谅我，家里一应家务活，她都包圆了：如做饭、洗衣、拖地等等。因为长期洗洗刷刷，以至于她手上的指纹比起我来，要粗糙得多。她每隔一周就要到理发店染一次发，因为自头顶而至两侧，她的头发都已白花。

五十岁，人生已走过一大半。曾经的喜怒哀怨、悲欢离合都沉淀为秋叶一样的静美。尽管，叶片上有缝隙、有小洞，但是，细细品来，都是岁月沧桑的馈赠！

早上，儿子发微信过来说，她五十岁生日，你下一碗面条就给打发了？ 扪心而问，确实有愧！于是，拖着老婆大人到附近的一家珠宝店，挑了一颗30分的钻戒。这个举动令她大为惊诧，由此，对一向抠门的我，产生了严重怀疑。

刚好服务生走过来说，这款钻戒的名字叫“捧在手心”。 “捧在手心”——是啊，生活已波澜不惊，岁月总是平淡如水。几十年来，只顾自己埋头赶路，又何曾关心过他人。而这个世界之上，还有谁比日渐老去的老婆更值得珍爱呢？

……

20181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