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他,我走了21.0975公里,扛着车走过无法通过的禁区;为了他,我以30的时速绕行了15分钟,只想能够看到他冲过终点线;为了他,我在雨中张望着等待了一个小时。
我不认识他。
在阴雨的日子,我本该在房间里练琴。当骑车去练琴的路上经过平常驶过的十字口,道路因赛事而被封锁。出于莫名的冲动,我查询了半程马拉松的起点和终点。脚下的车不甘平常坦荡的路线,将我引向刚开始不久的比赛的起点。到达起点时,参加者呼啦啦早已冲上征程,我沿着街边的围栏边欣赏着,边追赶着。一路上加油者形形色色,擂鼓敲锣、大声助威者屡屡不绝;赛道中奔跑着是我见过跑城市马拉松中比较正常的(没有南马、杭马中的许多“妖孽”),虽然也不少组团打旗的,推着婴儿车的,摆pose拍照的。一切都在欢乐的运动中前行,以至于有一段距离,我神奇地混进了参赛者的队伍,推着车,有节奏地跟着旁边的移动音响律动前行。
直到在大约五公里处,遇到了我要等的人,13号。
在我还沉浸于陪跑马拉松的喜悦分为中时,前方一双健美的肌肉以超出正常参赛者手臂摆动幅度的动作快速地转动臂下的车轮,车身和他的身体在双臂的操作下追赶着前方。震撼与疑问,和震惊一样,都源于意料之外,而我当时即处于意料之外的状态。在像我这样的正常人眼中,残疾人不应该参加残疾人联赛吗?为什么在这种比赛中会出现“腿部不方便的跑步者”?正是由于这样的疑问和意料之外,在剩下的里程中,出于观察的良好视角以及对他的尊重,我一直跟跑在他身后(除去一段禁行区的跟丢之外,平时都是车载着我,现在它抗议了,我扛着车走进禁车区)。
我与他之间始终隔着半条马路,但在众多几乎是统一制式的服装中,我还是可以清楚地观察。他身穿深蓝配黑色的T恤,背后粘贴着参赛码,白底黑字的13。周围的参赛者有节奏地律动身体,以求在比赛中发挥身体每个部分的全部能量。我看到的他,全身上下只有手臂在飞舞,上身在摆动。双臂的有力支撑和推进,使得他一直保持在赛道左侧几乎是靠近边沿的位置,我想大概是减少对其他参赛者的不便。
刚开始跟跑时,他只是一个人在持之以恒(当然还有我这个半路杀出的陪跑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边多了另一位身穿蓝色运动服的健壮男士,我称他为“guarder”。远远地,可以看到guarder给13号递水,并且依稀听到他提醒前方的参赛者为13号让出道路。在随后的里程中,这位guarder始终陪跑在13号右侧,有时甚至冲到前方,似乎是为13号开道。感动与怜悯似乎也和震撼一样,出于意料之外。对guarder这样一个健全的参赛者,看到身边出现一个没有腿的跑步者,他或许也会被震撼,被感动到。
其实,并非只有我和guarder感到惊讶。在行进的途中,我时常听到路人对13号非常的评论以及拿下手机记录下他们认为被感动的瞬间。此时此刻,我们才都是孟子口中的“性本善者”,怀着在社会中已经不常出现而需要寻找才能得到的悲悯,来感动自己。
在临近终点的位置,由于全面禁车,我不得不绕行,因此,也就错过了冲刺终点的时刻。谁是冠军对我并不重要,我想的很简单:见到13号,然后跟他聊聊天。
我来到终点体育馆的出口,真该庆幸,这次的出口只有一个,而我误打误撞就在那个唯一的出口处。守着出口,我不停地张望,盯着每个出入的人。由于是在绕行之后赶到,我开始担心在这个时间里13号已经走了。时间在流失,虽然与13号的交谈是我希望的,但是否能够实现完全无知。一个小时的全无计划的等待加上一直连绵的阴雨,我放弃了。穿过马路准备离开时,最后又看了一眼,正是这一眼,我迅速地捕捉到了一架轮椅的出现。立马下车,扛着车就冲了过去。我们没有立即打招呼,在另外两个人的帮助下,我们把13号抬下坡道。稳定后,我提了一个疑问句“13号?”,在他惊讶的面容舒缓之后,我坐在了湿滑的地面开始了我们的交谈。我们从十几年前的车祸对他造成的行动不便的苦闷抑郁,谈到了他参加志愿者义工之后的愉悦,以及他如何实现情绪的转变和现在他自己在践行的传播正能量。如果不是阴雨的影响,或许这一天我们都将在聊天中度过。
与13号分别之后,我骑着车准备回到我的生活。双脚踏着车,无数的思绪在头脑中游荡,我的眼前出现了另一位轮椅选手,直至目送他乘上了公交。And now I am becoming another guar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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