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吃过最香的一次馄饨,也许是最后一次馄饨。
聚香楼名字很响亮,却也不过只是个卖馄饨的地方。馄饨普普通通,顶上天皮薄馅多。杨旭却很享受,或者说过成了享受的生活。只是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享受,因为他要去做一个杀手。
做杀手没什么了不起,很少有人想要去做杀手。很多人都觉得杀手很脏,至少手很脏,手上都是血淋淋的,甚至身上也是一样血淋淋的。也有杀手赚了一笔钱然后娶妻生子,想要金盆洗手。可是血债血偿,几乎没有人可以逃脱这个法则。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一次杀手,一辈子都是杀手。杨旭没有想那么多,也没有人逼着他做杀手。他成为杀手只是一个最朴素的道理,穷。他不仅穷,而且还想一夜暴富,自己还没有什么本事,跑路倒是很有一套。他觉得自己选择做杀手的理由近乎完美,更重要的是有人帮他进入了杀手这个行业。
那天阳光不燥,秋风微凉。杨旭擦了擦嘴,从聚香楼二楼靠窗的桌子慢慢的直起腰,转过身,一脚一脚的踩着楼梯下去。楼梯随着他的脚步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每一步在杨旭看来都是一种享受,一种俯视人间的感觉。那天所有感觉都没有,因为迎面一个戴着斗笠,身穿黑袍的人问他想不想赚三万两银子。还没有等杨旭想好,那个人便走开,杨旭跟着那个人走了过去。
凉夜如水,月弯似钩。
那天夜里杨旭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没有钩心斗角,梦里没有鬼魅妖魔,梦里只有金银财宝,属于他一个人的财富。他现在是一个杀手,至于要杀谁,还没有通知,只是说清明节那一天去聚香楼吃馄饨,有人找他做杀手。他已经吃了一碗馄饨,等的人还没有到,只好把碗里剩下的汤喝完。刚喝第一口汤,含在嘴里还没有咽下,他看到一个胖成球的人,脑袋、手、脚只是一个凸起,中间是个球。
那个球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说道:“这是三万两银票,你要杀的人是朱仁,我就是朱仁。”杨旭咕咚一口咽下嘴里的汤,一只手已经攥着桌上的银票,这是另一种满足感。紧接着他惊奇的瞪大眼睛,看到朱仁的胸口插上一把匕首。楼下不知谁喊道:第一局压朱仁死的赢,现在第二局开始。杨旭不知道第二局是什么,直觉告诉他这里很危险,于是他跑了,不是逃,而是跑,天涯海角的跑。
山的背面还是山,前面,四周都是山,群山环绕,重峦叠嶂,再也没有比这更多的山了。杨旭趴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的鞋子破了,衣衫脏兮兮的,算起来从跑的那一天他就没有洗过澡。不过他总算弄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朱仁死在自己的面前。这是一个赌局,一次生死局接力。拿了钱就算赌局开始,钱可以随便花,但你一个月之内必须死。你很清楚有多少人希望你去死,里面有你的亲朋好友,也有陌生的路人,你永远活在恐惧中。杨旭突然间明白这不过是人性中的贪婪和恐惧。为了填满欲望的沟壑不断的贪婪,并永远活在恐惧之中。
天涯海角的跑只是对抗贪婪和恐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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