娒娒你显能,阿妈教你吃馄饨,馄饨汤,喝眼光,馄饨肉,配白粥,馄饨皮,配番薯,馄饨碗,吃爻倒端转。
这是温州一首童谣,讲的是吃馄饨。大概每个地方都有几首童谣,代表了一代人的记忆。
温州馄饨很有特色,温州人更有特色,倒闭的江南皮革厂总被人们铭记。
馄饨大概是我童年最馋的小吃,也是最期待的。十多年前家附近还没有馄饨店,唯一能吃到馄饨的机会就是晚上,总有一位老人骑着三轮车经过,车头横放一个圆竹筒,当当当三声,就把人的魂勾来了。当当当也是有节拍的,有时三个都是四分音符,有时前两个变成八分音符,大概是视老人那天的心情而定。晚上是街上最冷清的时候,竹声可以传的很远,悠远,清脆,还有弥漫开来的香气。
三轮车后立着一橱柜,器具应有尽有,炉子,锅子,抽屉里排着五花八门的调料,肉沫是最让人眼馋的。让人期待的东西大抵都是美好的,悠远的敲竹声和弥漫的香气也因此记得特别清楚。
馄饨和当当当承载了我整个童年的记忆。
1、童年的记忆
小时候家里穷,爸妈外出打工,却也赚不到多少钱,最后在一镇上的农贸市场开了一家熟食店,勉强维持生计。我留在老家和奶奶住在一起,和所有的小朋友一样,我喜欢赖着爸妈,我爸妈一直都不同意我去他们那边生活,在我苦苦哀求下他们才终于答应,只是那时候我爸看我的眼神总是很复杂,后来我才明白,他是不想我过来受苦。
可他不知道的是,一个九岁的小孩,是理解不了苦的,就算让我经历了这苦,我的感受也是和成人不一样的。
那时候租不起房子,只有一家店,大概20平米,吃饭睡觉洗澡都在这里,店上面用木板隔出了一层,用来睡觉,要用梯子爬上去。我总觉得很有趣,就像在冒险一样,攀登着高峰,去往未知的世界。
我一直都记得那个梯子。被油烟熏得黑乎乎的,抓着还有点油腻,一开始我爬得颤颤巍巍,我爸就在后面用满是茧的手托着我,一直到我能像个猴子一样窜上去。
隔出的那一层夏天是无法睡觉的,农贸市场上方当盖的是铁棚,躺在那里就像个大火炉。晚上是睡在地上的,店里的地永远都是黑乎乎的,油和泥土混在一起,结成一块块的,得用铲子才能弄干净,这也是我最爱的一项工作。
铺几张硬纸板就躺上睡了,直到我睡深了爸妈就会把抬上去,这样就不会睡的太热了。那时候我总是很疑惑为什么我在地上睡得好好的,第二天醒来就飞到隔层了,而如今脑海中却总能浮现出爸妈抬着我,小心翼翼爬上梯子的场景。
有时候我也会醒来,地太硬,纸板也硬。醒来总会发现有小老鼠小蟑螂经过,我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它们来来回回,不是怕,而是我担心稍微一动把它们吓得闹出动静来,就又要被爸妈追杀了。
现在想来,倍感幸福,甚是感激。
我很想敲敲那圆竹筒,清脆的声音让我非常迷恋。
2.馄饨
馄饨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只有晚上等到很晚才会出现,困意来袭也会咬牙坚持。夏天我们会在市场的门口洗澡,熟食店刚好在市场的门口,门口又刚好有个水龙头。夜深人静,接一桶水,直接往身上淋,那种清凉能让一整个夏天变得很美好。
我总故意留到很晚洗澡,洗完擦干了身子,当当声就来了。向爸妈要了点零钱,叫住了老爷爷。他总能从三轮车的橱柜里变出五花八门的调料,随手一挥,一碗香喷喷的馄饨就出炉了。我是常客,他记住了我的喜好,我喜欢的就多加一点,不喜欢的就不加。他记住了我,可年少的我只迷恋于馄饨的香味,我记得他喜欢抽烟,烟和锅里的热水缭绕在一起,让我至今记不清他的样貌。
你总会记住一种味道冬天吃上一碗馄饨那一定是最温暖的事,大半夜的冷风中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馄饨一定让你爱不释手。
高中时候的班长曾给我买过一碗馄饨,班长是女的,我退下之后她就当上了。也是在冬天,温州的冬天很冷,抖是没有用的,也没有暖气管用,所以人们总猜测温字还有别的意义。
班级要去烧烤,前一天晚上我们去采购食材,买好了我和她就先做三轮车回来。三轮车也是温州的一个特色,那时候很多有点富裕但买不起车的人总爱坐着去兜兜风。师傅骑得有点快,车嘎吱嘎吱的响,风从两边乎乎就裹了进来,她缩了缩身子,说有点冷。
我揽过她的肩,她顺势靠在我的肩上,一切都很自然,没有半点逾越的意思。她的身体微颤,不知道是真冷还是紧张,少年的心思总是那么简单,在课堂上敢接老师的话打岔,笑嘻嘻地被罚站在走廊,却在这种时候我只能抬头假装看天上的星星。那一路她在我耳边说了好多话,我只记得那时的星星特别亮,月亮也是。
到学校后遇见了室友,我们三个就边走边聊,可能是太饿了,我感叹了下要是能吃到一碗热腾腾的馄饨该多好,室友附和了一句,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到寝室楼下发现门关了,要等宿管查完寝下楼开门,我们就坐在楼下百无聊赖的等着,而她告别了一声也就回家了。
只是不一会她又回来了,提着两碗馄饨,笑嘻嘻得冲我挥手示意。我一直觉得那是我人生最温暖的时刻,热腾腾的馄饨,那种味道大概再也吃不到了,现在想来,难受万分。
年少时的情谊都很真,馄饨的味道也很真切,可惜的是一切都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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