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一个叔叔过世了,是意外死亡。
又是无限感叹,无常就在门外,无常就在路边,不定那天就会碰上。
无常就是意外,意外就是无常。
意外和明天那个先来,谁也无法预测。
叔叔今年65岁了,在当今社会还是不算老,看起来还年轻,很精神。
因为意外走了。
家里决定发一个大丧,五老斩灯,请九个道爷。
我不知道五老斩灯的含义,五老斩灯这几个字都可能写的都不对。
从早上8点多一直折腾到凌晨12点多。
内容有请水,迎女婿,颂经,洒灯,跑桥,放食,发喊等。
小时候经常看庄邻家老人去世发丧的整个流程,后来就很少见了,有人过世,去送个花圈就返回了。
这一次又完整看到全流程。
请水应该是去有水的地方把水请回来,现在大家都用自来水,只能去以前的涝坝。
以前的涝坝已经没水了,只有一个坑,而且变成了一个小坑。
六七个道爷穿着红色、黄色道袍,唢呐吱吱呀呀,锣鼓敲敲打打,走在队伍前面,孝子们举着五颜六色的幡跟在道爷后面,再后面是东家、亲戚,一行几十号人,有点浩浩荡荡的感觉。
行进的队伍穿过一个个庄子,庄子里不多的人陆陆续续出来看热闹,以年老妇女居多。
在号称涝坝的地方,放了一堆火,放了几鞭炮,就原路返回了。
我跟在队伍的后面,看着身穿艳服的道爷,手举彩色幡的孝子,耳听吱吱呀度的唢呐,曲子有《王哥放羊》《绣金匾》等曲子,队伍中竟有欢乐的气氛,除了身穿白色孝服的子女面有戚容。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我们去看别人家发丧,叫看红火。
就红火两个字,深刻说明,对事主家是生死大事,对别人来说,就是一件普通的事,和有人家丢了一头牛没什么两样。
看红火,还更热闹,在跑桥中甚至会跑出很多笑声。
接下来是迎女婿。
女婿每人会宰一只羊,还要买啤酒花糖等好吃招待东家,让东家少折腾女婿。
东家用一辆电三轮车拉着羊,前面几个妇女,两人拉一个帐,以前的帐是用来做衣服的布,现在是毯子和被子,两个妇女一边扭一边走,像闹社火的样子,再前面仍然是穿着红黄袍子的道爷,咿咿呀呀,滴滴答答。
三轮车走几米就会停下来,女婿就要跪下来磕头。
就这样走走停停,不停的折腾女婿们,女婿们赶紧起来去给开三轮车的东家敬酒,说好话。
开三轮车的东家一阵后就有点高了,更频繁的折腾女婿们,扭着秧歌的妇女把腰和屁股的幅度摆得更大。
现场时不时会爆出笑声。
还真是红火。
还有一个流程,我问周围的人,说叫祭拜,我听的不是很清楚。
厨师雕了一个龙头,一只鸡,鸡叫凤头,一个猪头,一只羊,厨师用彩色纸把他们打扮的花花绿绿,霎时好看。
几个女婿端着各种头,厨师手拿勺子和锅铲,跟在吹唢呐的道爷后面,要求都要像扭秧歌一样扭起来。
胖胖的厨师扭的最妖娆,最性感,女婿们也尽力扭的好看。
围着高台一圏圏的转,停,拜,仍然时不时传来笑声。
天快黑下来的时候,开始洒灯,仍然是长长的队伍,手拿火把的人,走在最前面,一路走,一路烧纸。
以前是用锯末浸了柴油,抓一把,丢在地上,火一点,就会着。
现在用电子的,指头蛋大小,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电池。
走几米,丢一个在地上。
行进的路线是祖先的老坟地到亡人的新坟地。
我想,洒灯的意思是,让亡魂跟着灯的指引,找到灵魂的安放处吧。
跑桥是发丧的高潮,这个桥应该是奈何桥。
搭了一个像桥的架子,上面点了蜡。
一个年轻道爷手举纸糊的鹤,孝子孝孙跟在后面跟在后面,其他道爷在旁边吹吹打打。
手举鹤的道爷慢慢的踱着方步,像踩着弹簧,摇头晃脑,动作像舞蹈,有点好看。
带着队伍左三圈右三圈,不断穿插,越来越快,会故意冲击队伍后面跑的慢的人。
有时会突然停下来,整个队伍急刹车,孝子孝孙挤成一团。
队伍忽跑忽停,忽快忽慢,更像是一场别样的跑步舞蹈。
旁观者时常会哄堂大笑,孝子孝孙们也在某个时刻会露出笑容。
道爷跑不动了,会换一个,又换一个。
换了三个道爷,孝子孝孙们累的大汗淋漓。
我也不清楚有多少个程序,道爷们一直在忙忙碌碌。
凌晨12点多,烧了所有的花圈,喇叭停了,鼓歇了。
曲终了,人散了,事儿了了。
人生一辈子就两件大事,生死而已。
但武威人办丧事,更像一场游戏,前期是悲调,慢慢的,有了欢乐的味道。
整个流程就是成年人的游戏,玩得认真,有模在样。
如果有灵魂,亡灵在天上看着,人一辈如果都这么玩,不白活,有意思。
这么想,灵魂也就不会为离开亲人而悲伤了。
初生为人,更是游戏,从牙牙学语到懵懂小学,不是过家家,就是扮大仙,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长大后,不会玩了,当真了,计较了,烦恼来了,不快乐了。
计计较较、患得患失,忙忙碌碌,一辈子悠忽而过。
看着活人为自己而玩得游戏,恍然大悟,人生,游戏而已。
破产了,游戏而已,从头再来。
失恋了,游戏而已,从头再来。
丢官了,游戏而已,从头再来。
戏结束了,死了,游戏而已,从头再来。
2023-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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