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子

那年，我二十出头，在鄂钢医院实习，复习理论知识，学习临床操作。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又到栀子花开的季节。宿舍旁的栀子竞相绽放，昨日的花骨朵不经意间已露出洁白无暇的笑脸，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芬芳。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粽子的清香，一年一度的端午节快到了。这一切，为我们紧张有序的实习生活增添些许快乐。

一天，乌云密布，黑压压的就像随时要从空中坠落，一场大雨即将来临。我和其他几名实习生跟着带教医生抢救一位心梗病人，监测心电图、血压、脉搏、给氧、输液……病人的病情总算稳定下来，再看外面已是大雨倾盆。肚子饿得咕咕叫，原来已到下午两点。我快步往宿舍回，想弄点零食吃。

突然，宿舍走廊有人喊：静，你爸来了！我想：一定是开玩笑，爸远在家乡，天气又特糟，怎会来这儿看我？不睬她们！我径直来到宿舍，顿时楞住：爸正站在宿舍里笑盈盈地看着我！我心头一热，眼眶已润。“爸！”泪眼模糊中，爸还穿着那套旧工作服，脚上的蓝球鞋已开始泛白。雨滴，正顺着他的额头流下，他的衣服几乎湿透了……

自从棉纺厂关闭，爸就下岗了。他在外面摆个小摊，维持一家生计，供高考失利的我上自费大学，为经常生病的妈寻医问药。他从不舍得多花一分，今天却来看我。“爸，你怎么不买把伞啊，瞧你，衣服都淋湿了！”爸慈祥的望着我：“没事，第一次来这里，不熟悉；入夏的雨，一会儿就会停；再说家里有伞，何必又花钱呢？”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一袋粽子：“听你上次打电话说最近很忙，今天是端午节，我和你妈大清早包了粽子，特地给你带过来。出门时，天还晴得好好的，哪知道会下这么大的雨呢？当然，也怪我走得太急大意了，这儿离咱家远着呢！听你同学说你们在抢救一个什么病人。饿坏了吧，快吃，早上才蒸好的粽子！”

一层层揭开粽叶，宿舍里顿时弥漫着粽叶和糯米融合一起蒸熟后产生的特有清香，也弥漫着浓浓的亲情味道。我品尝着粽子，凝望着爸爸，心里更有了许多的自责。不到五十岁的爸，背影消瘦，眼角布满皱纹，头发开始花白。两天前的父亲节，我却连一句祝福的话都没对他说过。爸为了来看我，大清早做好粽子，从300公里外的家乡，辗转赶到鄂州……

如今，我已远离家乡，参加工作20多年，也成为孩子的母亲。记忆中，清香爽口的粽子、父母慈爱的笑容和日渐佝偻的身影，时常在我梦中萦绕……

又到栀子花开、粽子飘香的节日，我决定回到家乡，亲手为父母做一份粽子，用陪伴来回馈这世间最真实最厚重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