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姐一搓澡工，水桶腰，云盆大脸，壮得像头牛。搓澡时轻轻柔柔的，连指甲缝都搓得干干净净，一遍搓好后，再搓一两遍，直到客人满意。不加钱，和其她搓一遍的一个价。
“你真是有福气的人。”王大姐喜欢唠嗑。
“唉。不能说……”一个腰弓如虾的胖媳妇开始哭诉自己光景的难。儿子不正干，自己身体不好。一家人都靠老头，老头在工地上干活不赚啥钱。自己常年有病，是个药罐子。
“看你面相和善，放宽心，好日子在后头呢。”王大姐忽闪着双眼皮眼睛，里边竟有水珠在打转。
王大姐骑电动车回家，十字路口，一辆轰响的摩托车冲过来，把她撞出了十多米。脸上，胳膊肘上，腿上，都感到疼。身上划出了一道道血口子。摩托车主是个农民工，脸色发白，掏着口袋里的零用钱，连声说着对不起，让王大姐去医院。
王大姐看了摩托车主一眼，咬着嘴唇，说你走吧，皮外伤。一瘸一拐地推着电动车走了。
王大姐老公脸色青紫，直骂王大姐缺心眼。王大姐不说话，躺在床上三天三夜，伤好后照旧去澡堂搓澡。
你为啥不要钱啊，太憨了。王大姐笑笑，依旧轻轻柔柔地搓澡。
王大姐真缺心眼。王大姐还是爽朗地笑着，和客人聊家常，搓第二遍。
王大姐回家，一阵风迷住眼，掌握方向的手抖了两下。哎吆一声，王大姐直直地撞向了一个老人。
王大姐把老人送到医院，像女儿一样伺候。出院时，老人的儿子风一样地刮来了，一把扯住王大姐的衣领，让王大姐赔偿医疗费，陪护费，精神损失费，后期看病费，当场让王大姐签署赔款协议。王大姐平静地像一池湖水，不恼，也不争辩，说多少钱我出。
老人拍打着儿子的后背，让回家，自己都好了。儿子白了老人一眼，伸出两个手指头。
两万，王大姐说，我出。
老人儿子晃动着两个手指头。
二十万？王大姐眼睛睁得比杏都圆。
少一个子都不行。老人儿子乜斜着眼睛。
说啥呢。一个腰弓如虾的胖媳妇挤进来。我出去打工几天，家里就出事。
妈，我说正事呢。老人儿子脸上堆砌着笑。
胖媳妇让王大姐坐下，又在儿子耳边说着什么。
一个老板模样的人给王大姐倒了一杯茶。王大姐愣了一下，这不就是当初撞倒自己的农民工吗。他当时两腿泥，口袋里只有30元钱。王大姐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心一软，就让老人离开了。
王大姐，我公司正好缺个清洁工，你明天就可以上班。
孩子，你也可以来我公司上班。丑话说前头，再不正干，舅舅不会饶了你。
王大姐笑了，像一朵红艳艳的蜀葵花。我喜欢让大家干干净净的，明天我还回澡堂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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