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棚游学记

        丙申六月，余从师安子于武昌。七月，自江城入夷陵游学，凡共四十日。有学子近百，老少咸集。妇人胡氏，随师掌勺十余载，五味调和，济之以仁爱，名曰：国学菜。学者食之，心平而当意足，安子与朋友共亦如是，往来者皆非贤即贵，此情此志可喜可敬，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安子年过花甲，而壮心不已，乃曰：尔等于酷暑天气，皈依青山，苦学经典，所挟持者甚大也，或有稚嫩童子，愈发难能可贵之处。联棚之行，收获颇丰，饱诗书而后返，隧撷取一二记之。   

      有西南文佛者，地跨三镇之山。时值大暑，恰逢菩萨成道日。与者数十人，互相搀扶。老少皆有，孩童相随。是日惠风和畅，烈日当空，余先得以观楠木溪水库全貌，四天荡漾，碧水临崖。 群山环抱，止水明镜。 陟彼文佛，匍匐循进，我马翠微，盘旋而行。 攀缘过半， 行至山门，有奇峰堵于前，巍巍壮观。余惟吐纳歇息之余，忽见一水股，飘泻而下。廊桥延空，举手可触。于廊檐转合之地，众人驻足，好似乘凉客栈，犹如避暑山庄。余等吃瓜赏景，把酒临风，好不爽快。远处见有清泉流火，近而观之，凉澈透明，山水沁源也。适至文佛山腰，始有庙宇，旦闻木鱼叮咚，禅意袭来。入山隔尘，心明呈静。何其若此？待歇息至午时，王师点兵，汤氏有随。食瓜剥豆，诵诗读经。实其腹，养其神，其乐融融，全忘馁乏之意。而后一鼓作气，登临顶峰，瞻其偌大寺院，坐落于云。余等肃然起敬，乃习拜佛之礼，轻叩禅心之门，缓之趾，湿之衫。如享太牢，如登春台。汗如雨下，水渐山阶，志在高远，诚意可鉴。欲得诗而后叹，毋宁畅怀。欲得志而后安，静心是也。身振于心，言之曰爽。去山之阴，归山之阳。复经清泉，打满而去。真可谓：“文山净土储精萃，佛海圣地留佳音。”

        及四旬过半，感慨良多。众人随安师游访石门洞，此为清静修行之地。“人心方寸，天心方丈”，石门洞者，道教圣地也。 初入府邸，冠者六七十，童子一二十，声声嬉戏，好不热闹。有道人布鞋皂衣，永须修髯，仙风自然，或有人众扰修之虞，故见其眉头微皱，待安子道明来历，方得以入。又闻道长赠《道德经》，遂欣然领之。而后吾等齐诵《道经》一篇，其声琅琅，余音绕梁，亦未觉有扰清静，概心诚则灵，意正则清也。经道长授意，余等探龙涎而敬饮，持圆木而叩钟，捧《老子》而齐诵，习太极而成风，于静雅之外反平添几多生气。又有女居士，引阴阳石以观，见者无不称奇。午后，余等先至大禹庙，习诵《尚书》之学，可谓功德圆满。及至龙王洞，旦见其景物深隧，洞天福地， 恍若远古，似乎幽境。有闻曰：“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诚斯矣。

        古人云：十年游山，十年读书。亦有应《论语》开篇之章乎？岂非言学问之妙在于习，而交友之妙在于游，为人之妙在于修耶？而今得与众友于此山，携清泉一壶，神交古人，太白有所至乎？而乃从师访庙，求学于道曰：能读无字之书，方可得惊人之妙句；能会难通之解，方可参最上禅机。圣贤之外，成道于实象也。物有所迁，名无常存，流变何其速？此山水未尝有变，此天心未尝不见，我佛慈悲，弹指五百年，千年香火亦未尝断也！呜呼，得诗于自然，神游于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