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初中时,同学推荐我读《海子的诗》。海子?海子是谁?
上网搜索,海子是位诗人,也是我们老乡。
海子(1964年3月24日-1989年3月26日),原名查海生,出生于安徽省怀宁查湾村,毕业于北京大学,当代青年诗人。海子在农村长大,1979年15岁时考入北京大学法律系,1982年大学期间开始诗歌创作,1983年自北大毕业后分配至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哲学教研室工作,1989年3月26日在山海关附近卧轨自杀,年仅25岁。
查湾村,14公里外,很近。
这是一个被风吹旧的村子。麦穗托着朝阳,比远方还远的风从远方吹来,叶子打了个喷嚏,抖落挂在身上的一颗颗璀璨的钻石。
在一排排太阳晒老的房子中,有一间院子。院子不大,门前绿树成荫。三开间的平房上挂“海子故居”牌匾,黑色底板带着丝丝庄严。
向我走来的是海子母亲,一位七十多岁,脸上皱纹纵横交错,一头苍白的头发的农村老妇。只见她挑着粪桶,穿着胶靴,裤脚上还有一些泥巴糊着,显然刚从菜地劳作回来。
她看我一脸学生样,边打开门边说小伙子你怎么来的啊?我回答道我是坐三轮车来的。她告诉我说前面不远处的路口有公交车通过,下次可以坐公交来哦。接着推开档案室的门,让我进去参观,她转过身忙去了。
进入档案室,映入我眼帘的是一排排陈列柜,墙上挂满了装裱的字画。陈列柜的玻璃罩下面是海子的旧照片,海子的获奖证书,还有一些书籍,是海子的诗集,等等。在窗户前的是一张老式手工的有些包浆的木书桌。书桌上有一摞书,正中间放着一本到访登记本,我走上前,郑重的写下我的名字和日期。转过身,看见一张木床,床上铺着洗白的床单和叠着整齐的被子。床后面挂着谱好曲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海子的母亲告诉我说,每年的三月份,有不少人来到这里,在海子墓前吟唱这首诗。
我小心翼翼地退出档案室回到堂厅。在堂厅,左边摆放着一张有些年头的木四方桌,右边还放着一张颜色有些发黄的布沙发。墙上挂满海子生平介绍。海子母亲热情地泡一杯茶递给我,她一边招手让我坐过去,一边亲切地问:小伙子你能读懂海子的诗吗?
我摇摇头。她说没关系,你以后会读懂的。
多年后得知海子的母亲原本识字不多,也很少看书。但在海子去世后,她开始变成海子忠实的读者。海子的胞弟查曙明在一篇文章里写道:
“老母亲,在哥哥去世后,也慢慢变成了海子的读者。一旦闲下来,她就会翻读海子的诗集,有时在家里读,有时在海子的墓地读。家人一般都不让她去海子墓地读诗,怕她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痛,但她坚持用这样的方式跟海子对话。母亲最喜欢读海子的抒情短诗。现在八十几了,还能背诵几十首海子的短诗。比如《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祖国(或以梦为马)》《给母亲(组诗)》《麦地》《日记》等。
海子组诗《给母亲》中的一首《雪》,最能触动母亲的心弦:‘妈妈又坐在家乡的矮凳子上想我/那一只凳子仿佛是我积雪的屋顶……’这是海子死后她经常诵读的诗歌,每一次都是一字ー句反复读诵,每一次都读得她眼冒泪花。读诗让她感到儿子并没有死,而是一直活在她心中。”
告别了海子的母亲,我接着向海子墓走去。走过一条小路,穿过一个池塘,来到一片田野。一路向忙于耕种的村里人打听,才在一座山头看见海子墓纪念碑。
纪念碑好像被藏进了山里,披着天,盖着云,安静。
墓是由水泥浇筑成圈,上面长着深浅不一的青草,墓前栽着两棵柏树。周围低矮的山丘,又红又黄的砂地,又黑又矮的松树,田野,散落在房前屋后的各色杂树。墓朴素,大方,一条黄龙盘在墓碑的顶端,墓身正面有两个小龛,海子从西藏背回来的那两块玛尼石,被他父亲镶嵌在右边的佛龛里,那两块石头重约20公斤。海子墓的正前方是一个池塘。
海子墓上的草很长,好似海子蓬松的头发。一阵风吹过,草儿仿佛在摇头晃脑地说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回去的路上,我偶遇一个大叔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他们是前往海子墓的,在得知我也喜欢海子后,让我背一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然后兴奋地拉着我的手,边用脚打着节拍边吟着“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
公园前我们太小,公元前我们还太小,公元后我们又太老,没有谁见过,那一次真正美丽的微笑……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晒晒太阳……”
小男孩站在不远处的田间东张西望,大叔一回头朝他宠溺地笑了笑。大叔和我分别时还执意地用手机彩信给我传来一些海子的诗。
自09年第一次拜访海子故居后,我也曾多次一个人或和朋友一起来此。后来,海子故居的东侧兴建起了海子纪念馆和海子诗篇广场,诗歌广场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矗立着一座有两层楼高的海子半身石制像。
从海子故居回来后,我在书店里苦苦地央求母亲买一本《海子的诗》,那本厚如《辞海》的诗集要价八十九块。没想到平时给我买东西都不眨眼的母亲这时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我很不甘心地跟着她后面回家,到家后才发现她从包里拿出一本二十多块的薄一点的《海子的诗》给我。
一捧到《海子的诗》,我便爱不释手。虽然海子的诗于我来说是晦涩难懂,哪怕现在也是一知半解,但我还是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多年后,我才渐渐地理解,海子的诗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在人的灵魂里燃烧,这火燃烧着,发出噼啪声,火光映照着心灵。海子的诗歌里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错过海子,我错过的可能不止是一部诗集,而是一整个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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