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可以原谅你的时候

当我可以原谅你的时候

当我可以原谅你的时候，我对自己说，我已经不再爱你了。那些过往的纠结，碎裂，心痛，眼泪，欢笑，只能随着时间一起埋葬。消逝。

因为我们曾经真的爱过。热烈地。付出了我们的全部。

而仿佛，我又重新找回了我自己。而那颗曾经被你伤得鲜血淋淋的心也不复存在。

十月。喜欢这样的季节。在d市。晚上，朋友拉去唱K。也算是给我饯行。我穿的比较休闲，米色棉麻长裤，浅咖啡背心，白色短西装，灰格子围巾，戴着黑色边框近视镜。六七人当中我只认识我的朋友。其他的人都是初次见面。看上去都比我和朋友年轻。我的朋友赵一嘉是个拉拉，大学同学。毕业一年后辞去了工作，北上创业，现在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和服装店。她的女友是个八零后，估计那些年轻的女孩是她女友的朋友。一嘉大学毕业没几年就出柜，这一点我挺佩服她。敢作敢为。不像我，完全是在父母的安排下生活。包括我的婚姻。

我是个不太容易和陌生人聊天的人，所以多数时间只是很认真专注唱歌。她们在我身边嬉笑，玩式子，跳舞等。只是每当我唱完，总是有一记掌声率先响起。我这才注意到了她。一个齐肩短发的女孩子。贴齐眉毛浓密的刘海。我望向她，她笑了一下，露出了两颗可爱的虎牙。整个晚上，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并不唱歌，只是偶尔说两句笑话。

一直唱到深夜一点，我们才离开KTV。

我和她不知怎么就走在了一起。肩并肩。跟在大家的后面。

你唱歌真好听。她扬起头跟我说。

在昏黄的路灯下，我看见了一张素净的脸。长长的睫毛下明亮如水一样清澈的眼睛。

是吗？我只是淡淡一笑。

而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们的缘分却要从这一刻开始。纠缠不清。

那一晚，我们去吃了烧烤，喝了啤酒。女孩子一直在我身边，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叫范萱萱。她身上像有一种类似苹果的甜味，让人觉得清爽而不感到倦怠。

我和她的话都不多。从我们寥寥无几的对话中，知道她刚大学毕业没几个月，学的是会计，在一家公司上班。

典型的八五后。我在心里想。我整整大她一轮。

第二天我的出差结束了。晚上的飞机回s市。很意外，在机场看到了萱萱。一开始我以为她是来送她的朋友。

她笑着说，没错啊，这个朋友就是你啊。

看着她洁白的虎牙，我不禁也笑了。

小心点，在我要进去安检时，她在我身后说。我点了点头。

回去吧。我对她说。她点了点头，只站在原地不动。我径直进了安检，没再回头。

回来照样上班，下班做饭，等丈夫周生回来吃饭，然后饭后散步。

我和周生的婚姻已经走过了11年。大学毕业两年，父母安排见了他们老战友的儿子，就这样结婚了。一直没要小孩。今年我和周生开始了造人计划。可事与愿违，一直未怀上。而我开始对这个事厌倦了。现在和周生在一起，更像是一对老朋友，可以牵着手散步，聊天，但不喜欢同房。为了调节我的情绪，我们分房睡，这样反而相处得更加和睦。

可以去找你吗？傍晚六点的时候，我正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收到了萱萱的信息。算算离开北京两周左右。

你在哪？我回了信息。

机场。刚下飞机。

天！我长长舒了一口气，车速慢了下来。终于，我调转车头，朝机场驶去。

四十分钟后，我见到了萱萱。

她一个人坐在冰凉的铁凳上，弯着腰，把头埋在双膝上。粉色的小行李箱孤零零地立在脚旁。一丝怜意绕上我的心头。

萱萱——我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她转过头，用手拨去脸上凌乱的发丝，笑了。随即又低下了头。

我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头。累了吧？

她的手抓住了我的手。仰起脸，摇了摇头。

我一手拉着她的行李箱，一手牵着她，走出了机场。

路上我打了电话给周生，让他自己解决吃的。我说一个好朋友的亲戚过来找工作了，让我接待一下。我实在找不出更好的理由。

夜色越来越浓郁，经过的霓虹不停地跃进车窗。我从镜子里看到了萱萱斜靠在座位上，像一只慵懒的小猫。我专注地开着车。一路无语。我把萱萱直接送到了我家附近的快捷酒店。

你要不先洗个澡，我们去吃点东西。行李放下后，我对萱萱说。

嗯。萱萱有点疲倦地回应。

我们在酒店旁边吃了砂锅海鲜粥，回到酒店快十点了。

到了酒店门口，我停下了脚步。

已经不早了，我不上去了，你早点休息。我对萱萱说。

萱萱低着头，咬着嘴唇，一动也不动。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沉默着。

你上来陪我聊一会，好么？萱萱幽幽地望着我。

她挽着我的手，一起进了电梯。的确，从见到她到现在，没说上几句话。

我有点疲倦了，点燃了一支烟，斜靠在沙发上。萱萱坐在床边，低着头。

我感到自己很冒失。她吐了一句话。

你来出差吗？我吐了一个烟圈。

你明知道我不是。

……

方然——这是萱萱第一次这样叫我的名字。

我不信你心里没有感觉——

我仰在沙发上，望着苍白的天花板。

我比你要大一轮。我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见你——

我还有家庭，我都准备今年要小孩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萱萱突然双手掩着脸，哭了起来。

我摁灭了烟。拿了纸巾塞到她手里。她伏在我的腰际，轻轻地啜泣，我抚着她的双肩。待她平静下来我坐在了她身边。

你今晚可以留下来吗？萱萱说。

我还是要回去。我的眼睛望向别处。

就留一晚，我明天就回去。萱萱近乎哀求。

我摇了摇头。不行的，萱萱。说着我站了起来。

萱萱也跟着站了起来，两手从身后环抱着我，整个脸贴在我的背上。

我们就这么静静地站着，有那么一秒种，我感到了心间的颤栗，和背后她温暖的心跳。她清甜的气息一下子萦绕着我。很多年后，我依然记得这美好贴心的拥抱。但我还是轻轻解开她的手，慢慢转过身。

你早点休息，好么？我明天带你去转转。明天是周六，不用上班。

我伸手拍拍萱萱的脑袋，就开门离开了酒店。回到家已经十二点多了。我极少这么晚才回家的。我轻手轻脚走过周生的房间，漆黑一片，估计已经睡着了吧。

躺上床时，想给萱萱发个信息。可是，只能对着手机屏幕发呆。我干脆关了手机，关了灯。

辗转反侧。萱萱，你为何突然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醒来，像平常一样打开手机。接收信息的声音响个不停，近五分钟后才停了下来。十九条信息，全是萱萱发来的。后来我看了时间，基本隔半小时一条。估计她昨晚整夜没睡。

我知道自己很疯狂，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样迷恋过一个人，我知道自己疯了。请你原谅我。

我想沉沉地睡去，可是怎么也睡不着，脑里都是你的影子，多么想此刻你就在我身边。

……

现在已经深夜两点多了，很静，我突然变得清醒起来，我想起了我爱上你的什么。

首先是你的声音。有点沙哑的声音。你说话比唱歌还好听。

其次是你的眼神。那种尖利又淡然的眼神，难道你读不懂我的么？

然后是你身上的气息，淡淡的竹子的清新，我没法抗拒，你知道吗？

……

还有你的鼻子，我没见过一个女人有如此笔直的鼻子。

我只想钻进你的怀抱，别无所求……

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你明白吗?

……

我呆坐在床上，我想告诉自己这不是真实的。我只能引导她走出这个感情漩涡。可是我的心又分明异样地跳动着。

二十分钟后我到了酒店。一开门，萱萱就贴到了我怀里，双手紧紧环抱着我。我抚着她凌乱的头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清香的气息再一次紧紧地包围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想起早餐还没吃，我在她耳边轻轻说，我去买早餐？

萱萱伏在我怀里，点了点头。

我想着她昨晚一夜没睡，就打消了到外面走的念头。

我到下面小店买了鲜奶鸡蛋面包橙子，上来的时候，萱萱已经在漱口了。

吃过早餐后，我让萱萱重新睡觉。萱萱拉着我的手，说，那你不许走开。

看着她那深深的眼袋，我点了点头，无可奈何地笑了。

就这样，我们一起进了被窝，她躺着，我坐着。她环抱着我，脸依在我的腿上，很快就睡过去了。我静静地看着她的脸，一张年轻姣好的脸。我忍不住轻抚了一下她的额头。

大学时代，我迷恋过一个女子。是我的大学老师。大我八岁，一个事业成功多才多艺的女子。一直单身。我读的是服装设计，她就是那个领域的顶尖人物。有自己的工作室。四年里，我拒绝了几个圈里的女孩，一直默默而专注地迷恋着她，收集关于她设计的各种作品。她也经常让我到她的工作室做设计。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有一种不用言传的默契。我喜欢静静地待在她身边工作。我们有时呆上一整天，也没说几句话。但每次分别的时候，心里却是依依的不舍。后来一个暑假后，她不辞而别。据说是去了巴黎，嫁了一个外国人。只托她的同事给我一部她刚出版的设计作品，里面留了六个字：相见不如怀念。我喝了一夜的酒，一嘉陪着我。我只记得我神志不清地说了一句话，我不会再爱女人了，我不再踏足拉拉圈。

之后我真的没有再混圈，像一般女孩一样，顺理成章结婚，平静生活。

我得承认，萱萱打破了我的平静。仿佛一枚石子投进了湖里，不可抑制地出现了一圈圈的涟漪。

不知过了多久，我也迷迷糊糊地靠在床上睡过去了。

我和萱萱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睛。惺忪中，我们的眼神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交汇。萱萱很快凑上来，我迟疑了一下，终于俯下了身子。我们的嘴唇就这样缠绕在一起。温柔而热烈的吮吸，仿佛彼此嘴里有取之不尽的甘甜。久违了，我有多久没这样接吻了？或者我有过这样的接吻经历吗？

我们终于停了下来，萱萱半个身子靠在了我身上，我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难道我们生命的轨迹注定要在这里交接？我注定逃脱不了？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把头深深埋在萱萱的发丝里。

晚上，萱萱住到了我家里，和我一个房间。周生和萱萱竟然相处得比我想像中和谐。

你交过男朋友没有？洗浴过之后，我们用枕头垫着腰，半靠在床上聊天。萱萱穿着粉红色的有小熊图案的睡衣，让我感觉像一个洋娃娃似的。

交过，但是——

但是什么？我望着萱萱，她莞尔一笑，头枕到了我的腿上。

怎么说呢？不是很长时间，也不是很深，没什么感觉就分了。

大学时？

嗯，大三吧。

女的呢？

女的没有啊，毕业了，认识了琪琪，才知道可以交女的，呵呵。琪琪就是一嘉的女友。

呵呵。我也笑了。

那你呢？

我什么？

你结婚前有过女友吗？

没有。

我才不信。萱萱支起身子，望着我。

我们的眼神再一次交汇，这一次比上一次更近，她的气息就呼在我脸上，我甚至听到了彼此的呼吸。

我们很快就捕捉到了彼此的嘴唇，那种让身心都荡漾在酒里的沉醉感觉再一次袭来，仿佛全身被电击了一般。我们忘情地接吻，直到褪去了彼此的衣服。我们的肌肤第一次这样亲密，穿透，浸润。

一周后，萱萱飞回去了。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许只是一个八五后一时的情迷意乱，或许只是我们荒芜感情里的一次点缀。我们会回到原来的轨道，继续像以前一样生活。

但我发现我不能了。我深深地想念她，每时，每刻。我们每天都要讲两个多小时的电话或视频。

而让我最挣扎的还是和周生的夫妻生活。我们虽然协议分房睡，但每周会履行一次夫妻的义务。以前虽然没有很强烈的感觉，但也不会反感。但现在，我确实不愿意周生再碰我。我只是找各种理由推托，到后来，周生再也不找我了。我不知道这样下去会有什么结果，什么孩子，家庭，已经完全抛到了脑后。心里只想和萱萱在一起。

一个月后，萱萱辞了北京的工作，到我这边来了。

我们谁也无法忍受分离的煎熬。没规划过以后，只是想此刻需要在一起。不能分开。

我让萱萱边找工作边考公务员，多给自己一个机会。准备了两个月，萱萱去考了，但没通过。这时她家里出了点事，她父亲被车撞了一下，腿骨折了。萱萱是独女，她无疑得回去。

这个事故，让我们不得不面对现实。

走的前晚，萱萱哭了。泪珠爬了满脸。

我们以后怎么办？

我的眼里也闪着泪花。第一次感到了现实的无奈。是我们的力量太单薄吗？还是两个女子根本无法担负一个未来？

我们要面对彼此的父母和世俗的眼光，原想和萱萱在一起就足够了，但我们不是生活在真空里。

先回去再说吧。我拍着她的肩。

萱萱已经哭得像个泪人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独自回来的路上，泪水不觉流了一脸。如果没有以后，为何要让我们相遇并相爱？

接下来，我们过起了传说中的异地恋。两年里，我坐了十九次飞机，多是飞去北京见萱萱，有几次是一起去厦门、海南、杭州玩。

我享受着萱萱对我的爱和依恋。每天清晨，萱萱像一只小猫一样，舔我的脸，眉毛，鼻子，直到把我舔醒为止。在d市寒冷的大街上，她会把我的手放在她的口袋里，紧紧地攥着。不在一起的日子，几乎隔一小时就会给我打电话。这就是爱情吗？我们只是觉得很快乐，但我有时很迷茫，不知道这种快乐能持续多久？

你离婚吧，我们是要在一起的。无数次萱萱在我耳边说。我下不了决心，虽然和周生没有缠绵依恋，没有惊心动魄醉心痴迷，但他毕竟给了我一个安稳坚实的家。和萱萱两年的分居，我已经厌倦了飞来飞去的日子，只想两人好好厮守在一起。但必须有一方作出牺牲。我想过放弃我的家庭，我的工作，到北京去，和她在一起。如果不在一起，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呢？这样想的时候，觉得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萱萱说过她不能再离开父母了，她是独女。而我还有一个哥哥，可以在父母身边。

正当我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周生向我提出了离婚。我说不出该高兴还是悲伤，我没法给到周生想要的，我只能祝福他。所以我平静地接受了。房子归我，车和大部分存款归周生。走出民政局的时候，我还是流下了眼泪。

需要我帮忙什么的就给我电话吧。周生拍了拍我肩膀，我点了点头。周生就这样消失在我的生命里了吗？他曾经是我至亲的人，现在却成了熟悉的陌生人。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和萱萱的事，但后来才知道，周生其实两年前就开始和一个女人交往，和我离婚是因为这个女人怀孕了。

离婚后的我觉得自己完全是属于萱萱的了。也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我开始规划和萱萱的未来。

到d市来吧。我们不能再分开了。萱萱多次抱着我说。想着我学的专业在d市也不难找工作，一嘉也说我可以到d市帮她忙。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辞了工作，把房子租了出去，到d市去了。这一天是2009年2月15日。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踏上飞机的那一刻，我异常激动，这不是去探亲，而是去居住去厮守了。我以为，我踏出了这一步，我和萱萱的未来就会像夏日的阳光一样灿烂光明。殊不知，却是我们感情结束的开始。这难道是冥冥中注定的吗？

到了d市，我不愿长住在萱萱与她父母一起的房子里，就在外租了一间一室一厅。d市的租金比s市贵多了，就这么个小房两千五一个月。我在一家服装企业找到了一份设计工作，月薪六千多一点，比在s市差远了。但只要想到朝夕能和萱萱在一起，我心甘了，不去多想得与失。萱萱也慢慢地从家里搬了出来，应该说，这是我们真正生活在一起的开始。每个清晨和夜晚，我们都可以触摸到彼此。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有意义呢？如果这种幸福能持续到老，我就愿意这样生活下去，永不改变。

我甚至想过把s市的房子卖掉，在d市买房。只是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跟萱萱说，一切就像地基不牢的房屋倒塌一样轰然崩溃。

当我发现萱萱有意无意避开我接手机时，问题早已存在，我真是觉得自己像一个笨蛋迟钝。一嘉就说过我是生活的弱智感情的白痴。只因为我容易相信别人，对生活对感情单一专注，不会变通。

那天是周末，我们吃过午餐后，正在吃水果。萱萱的手机响了。萱萱懒洋洋拿过手机，一看，我感到了她脸色的不自然。她看了我一眼，慢慢走到了阳台。自然，我听不清她在阳台说些什么。我从来不干涉她的私人空间，从来不看她的手机和信息。

呃，那个——我想我得出去一下。萱萱回到客厅，支支吾吾说。

我一听就火了，你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萱萱低下了头，默不作声。我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我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说话呀！我忍不住吼叫道。

一个月前，父母安排我见了一个男生——萱萱小声地说。

萱萱蚊子般的声音在我听来是如雷轰顶。

这么说，你们已经交往一个月了？我的声音突然低得像从地底发出来似的。

只是一般朋友的交往。萱萱无力地望着我。

那你想怎么样？我压抑着愤怒一字一顿地说。

我没想怎么样，那是父母的安排，即使结婚了，我也没想过要和你分开。

啪！我狠狠地搁了萱萱一巴掌。此生我没打过一个人。我气得快要窒息了，以致我的心颤抖不断，手脚冰凉。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结婚了，让我去当你的伴娘吗！你说话前能不能经一下脑子！我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揪着她的衣领咬牙切齿。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武断！萱萱躲开了我，一手捂着脸，飞快地冲出了大门。门后是一声巨大的闷响。

我觉得我的五脏六腑要炸开了。我把吃剩的水果往地上一摔，盘子碎了一地。我跌坐在沙发上，开始无声的哭泣。一生没经历过这么绝望的哭泣和心碎。仿佛一把尖利的刀片在割着心脏，流血不止，无法呼吸。她凭什么要这样伤害我！

后来一嘉陪我去了酒吧，我在酒吧喝到了吐。吐完之后，才渐渐回复过来。我希望刚才发生的是一场梦境，但不是。

一嘉说，不管怎样，她也是不想违背父母的意愿，或许她有她的安排，你可以耐心和她沟通，冷静点，你们走到这一步也不容易啊，不应轻言放弃。

她瞒着我跟人交往了一个月啊，当我是什么啊，我是白痴啊！我生下来给她愚弄的吗！我其实不是恨她交男朋友，你知道我最恨她什么吗？是她瞒着我！还瞒了一个月！她完全可以跟我说，她爱结结去，谁在乎！我最受不了别人骗我，我看不起她！我一口气说了一堆来不及跟萱萱说的话都跟一嘉倒了出来。

她不是怕你生气吗？我想她也是迫不得已而已。

我知道一嘉只是不想我生气，让我先冷静下来，再解决问题。我觉得自己扇了她一巴掌也是太冲动，就在一嘉的劝说下拨了萱萱的电话。这是我们认识以来最长时间的没有联系。从中午十二点到晚上十点。电话里的音乐唱完一遍又一遍时，传来了一个男生的声音：我是萱萱的男朋友，请你以后不要再打扰她了。电话啪的一声挂断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的头脑一片空白。但很快一团巨大的怒火在我体腔燃烧起来，我咬着牙，狠狠地又拨了一遍，这一次萱萱很快接了。范——萱——萱！你会为今天的行为后悔一辈子！！！我一字一顿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一嘉，我们完了。泪水再一次汹涌不止。

我没有别的选择，除了尽快离开d市。离开有范萱萱的地方。我要让她一辈子后悔。

第二天我就飞回了s市。如果一种悲愤的情绪一直在心里流淌，那么做任何事总是冷静执着。静下来的时候，我才想起我们真正生活在一起不到七个月。一记巴掌，一个电话立刻埋葬了这段感情。为何会这般脆弱？到底是谁的错？

我马上换了家里电话和手机号，我让她连电话都找不到我。而我也删去了她的一切，电话，照片，送的任何礼物。只是回忆却没法删去。

我没有立刻去找工作，我想我需要好好休息和疗伤。我相信上帝说过，连一只飞鸟都看顾，何况是他钟爱的子民。

我回了老家父母买的房子里，静静地养，静静地想。一个人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山盟海誓，可以为对方做任何事。但一旦不爱了，什么也不是，还不如一个陌生人。想想蛮可悲的。

半年后，s市的房子刚好租约到期，我回到了s市。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日子，只是没有了周生，没有了工作，但我看到了一个全新的自己。萱萱让我碎得体无完肤，也让我变得像铜墙铁壁。爱情只是人生中一朵热烈地盛放过的玫瑰，总有凋谢的一天。只要那样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工作很快找到了，虽然没有以前待遇好，但只是一个生存的手段而已。我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生活轨道。

范萱萱就彻底从我的意念里消失了吗？圈里也有女孩子想和我交往，我只是心如止水。也许我需要独自生活一段时间，认清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样的伴侣。保护好自己的心，不要让它再受伤。

而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生日那天，刚好是周末。中午准备去父母家吃饭，一打开门，萱萱就站在了门口。这个情景我设想过，我更设想过接下来的情节，我立刻关上门，完全不理会她。但事实上我没有。

我怔了一下，你找我有事吗？我显得礼貌但并不热情。

让我进去说好吗？她看上去瘦了，原来圆润的脸蛋成了瘦削的瓜子脸，身子单薄。事实上我也一样，何况我本来就不圆润。而这些都是她造成的。

我犹豫了一会，还是打开了门，她默默跟了进来。

她从身后抱住了我，脸伏在我的背上。三年前她也是这样抱着我，那是多么温暖而美好的拥抱，让人的心尖轻轻地颤栗。可是这些已经荡然无存，我的心已经死了。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三年，足以颠覆一切。

我很快解开了她的手。你有什么事尽快说吧，我还有事要出去。

她只是站着，哭泣。

我真的要出去了。等了半晌，我做了一个送客的举动。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我跟他已经分开了。我做不到跟他在一起。我也跟父母说了，他们最后也理解了，并支持我过来找你。我才知道我不能没有你，你原谅我好吗？我们重新开始——萱萱说着伏下身子用手缠绕着我的双腿。

重新开始，重新开始，重新开始——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不知道苦笑还是冷笑。我突然鼻子一酸，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那样的痛恨那样的撕裂那样的伤害只是一句重新开始就可以化解可以完好无缺吗？你当初选择跟男生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的感受！

我终于哭了，积压了一年多的泪水滂沱而出。

时间仿佛戛然而止，所有的声音和光芒都消失殆尽。

我们能回到过去吗？我们能重新开始吗？当我可以原谅你的时候，我还可以像过去一样爱你吗？我能够原谅你吗？

而我们，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只是我们不是手牵着手一路扶持走来，而是背负着深不见底的累累伤痕。

后来。后来我让她回到了d市。节假日会发短信祝福，偶尔电话问候。仅此而已。但这也许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2012-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