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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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岁那年，考大学名落孙山。想我实在不是读书的料，索性就这么踏入社会了。没有什么家庭背景，就在家附近的一家饭店谋了个打杂的活儿，从洗盘子洗碗干起。托了饭店生意兴隆、财源广进的福，后厨房热浪滚滚，不管寒冬腊月还是三伏酷暑，常年均温四十度以上，那时还没有大型的洗碗机，手指浸在厚厚油渍漂浮的洗碗水里，以至于开始很长时间闻到手上的气味就想要呕吐。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七个半月，终于在老板花重金买了三台洗碗机后，我被调到跟副手一起选料买菜的岗位。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大的进步，我为此欢呼雀跃了好久。在这家不大不小的饭店做了四年，跟伙计们的交情都还不错，四年下来从选料买菜到煲汤炒菜，我想我已经可以自立门户。

   跟爸妈一合计，拿出几万块钱，从承包店面到装潢打点，我成了拥有自己店铺的餐馆老板，好像有了自己的事业，餐馆开业的那天我好开心。

   餐馆就在一所大学的旁边。大学生的腰包不可小觑。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求着小餐馆安安稳稳，能让我养家糊口便好。没有让我失望，我的小饭店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饭点时总要忙前忙后，累但是心里痛快。闲时，抽空也会站在门口台阶上，抽一根烟，看看天。跟旁边的店里的伙计也混的开，讲两句荤段子，哈哈一笑，便又扎进后厨准备下一个饭点小高峰。干得时间长了，也就成了每天的一套定势：我知道每天早上五点钟菜市的蔬菜最新鲜，沾着未干的泥巴，还有清晨蒙蒙亮未曾睁眼的露水。八点钟蔬菜准备停当，洗好控水，晾在铁丝笊篱上。十点钟后厨房照例是乒乒乓乓，蔬菜在铁锅里唱歌、翻腾，整整持续一个小时。十一点钟三五成群的学生踏进门槛。小饭店桌椅摆放得整洁有序，两个服务生也卖力的工作。他们热情的拿着菜单张罗招呼……就这样一直忙活到下午两点，继而准备晚饭……

  有时候站在门口看天空的时候，觉得当大学生真幸福。只管拿着钱进来点餐，不用自己挽起袖子去和市场的菜贩子们为了一根香菜斤斤计较，也不用在凉水里洗用过碗筷。男的英俊，带着女朋友温馨甜蜜。不是没有想过，要是自己当初考上了大学，而不是个厨子，就像他们中的一个，带着女朋友，嗳，不要很漂亮的，自己看着舒心的就好……

  日子风生水起，养家糊口是绰绰有余，腰包也渐渐充实。可这样的日子说不出是好还是不好。只是，只管做着同样的事情，日复一日。心情好了，拿着勺跟伙计们贫嘴扯淡，偶尔心情低落，和几个哥们去喝一通酒。醉上一场，第二天从宿醉中醒来的时候，坏心情变成了昏昏沉沉的头痛，可只消醒了酒，心情就又轻灵起来。

  我不曾想过一见钟情，甚至会有女生能看上我这种事也不敢想。但是如果那个都不曾出现过梦里，而出现了却让你有种前世今生的感觉的女孩真的出现在你面前的那一刻……我有些恍惚了。

    隔着宽阔透明的大玻璃，我在后面煮着拉面。各种口味的拉面最为吸引人，排队的人很多，基本上都是女同学。

 “同学们，排好队，不急，都有。”

 “我要麻辣的”“我要番茄的”“给我来份猪骨的”

  “嗯……我要…酸辣的吧”

  我抬头看向那姑娘，眼睛挺大，但是不那么神采奕奕，五官端正，散着刚及肩的长发，穿了件米白色的外套，好像有什么有心的事，不像眼前的姑娘们一样热切的期待在锅里翻滚的面，而是把头撇在旁边舀菜的勺子上，有点心不在焉。

   心想这女孩不争不抢，好奇怪。

 “你是要酸辣的？”望着她重复了一句。

  “嗯……”女孩回过神来，抬头看了我一眼，声音很小，细蚊的哼声似的马上消失在喧嚣的厅里。

  用筷子翻挑锅里的面， 三只电磁炉，三碗面，整整齐齐排着队，各夹了一大把切成丝的嫩白菜叶放进锅里，翻滚的泉稍微平静了些，透过玻璃，我看到那姑娘仍然没精打采，还在看旁边掌勺的伙计操的那把大勺子，我又打量了她几眼。

  “嘿，这是你的吧？”

  “嗯”

   锅心很快又涌起热泉，拿起一个鸡蛋，往碗沿上一磕，蛋清蛋黄滑进碗里，“铛铛铛”我飞快的打匀鸡蛋，然后浇到泉上，拿出碗，准备盛煮好的面。

  “你是要的酸辣的吧？”我笑着问那女孩。

   女孩也还了一个笑，“嗯”

   递给女孩，女孩端着面，找了张桌子。很普通的女孩，可我偏想多看她一眼。

有种很奇妙的感觉慢慢的激荡在心窝里。我抿着嘴回味。女孩比我小不了几岁。这天发生的不过是平常日复一日做的事之列，可是回想起来嘴角却总要弯弯笑个弧度。

很奇怪，每天会看各种趋同的面孔，可唯独她的脸，我一眼就能辨出。我有时偷偷地她那份面里多放点菜，多在电磁炉上煮一会，煮的火候能恰到好处。走的时候，也还是会多看她一眼，而她，领会了我的好意，也会冲我笑上一笑。不求其他，这样就很开心了。

那段小小的插曲没有后续，因为她没有再来过。我有时还会想念着那天煮拉面时偷偷看到的她的眼眸，也会想那个湿漉漉的雨天，她会不会撑着一把小红伞跳到我的面前？我会认认真真的给她煮一份面。可是又想啊，她大概是不会再来了。念着当时的小小的温柔也好，也总比日复一日的浸入了柴米油盐的人间烟火要好得多。

如今呢，我的小餐馆还是照旧红火，烟熏雾绕里还是重复一样的工作。我想我也该重新振作，后厨房里“乒乒乓乓”，伙计们照旧嬉笑打闹。这才是我每天要真实面对的日子。

后记：古就有“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但是也还有“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没有在一起的原因有很多，缘分终不能勉强。愿所有没有办法在一起的人，放下执念，都能面对真实的“日子”。祝开心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