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于我而言,一个是黑,一个是安静。当时和父母住在初中学校旁边,每天的上学路程不过10分钟,路上的景物我现在也背得出来:
首先是下楼,我家住三层,第二层的住户是一对老人,第一层的住户是老人加上一个带着小朋友的妈妈。这位阿姨十分漂亮,眼眉里透露出不属于这个小院的气质,带着小朋友让我的希望破灭,也算是我对美与欲望的一个启迪。
下了楼,出来的路上会经过一些平房,大多租住着进城务工人员。拐个弯,便来到了广阔的菜园,记忆中那里一年四季都是绿色的,不像如今身处北方四季分明,满载着老人们的辛劳,以至于爸妈有时候忘了买菜,只好顺便到这里顺走几株青菜,回家简单炒炒便算是有了绿色蔬菜。菜园里有老鼠偷吃,大家都对此深恶痛绝,于是便有了猫,以及我在阳台上望着趴在楼下棚子上的那几只熟悉的猫的记忆。
快要出院子大门的时候,会有这个院子唯一的一个绿色邮政箱,是我们家的。初中的时候我看《少年文艺》和《儿童文学》,还有《漫画Party》。连接遥远世界和我之间的,便是这几本杂志和家里的电视了。倒也清净,院子里的老人闹不出什么摇滚乐,年轻人也不愿意住在这旮旯,每到晚自习回来的时候,大多数房子的窗户就暗了下来,整个院子就剩下几个亮光,安静得可怕。
出了大门左拐,是去学校的方向。这是郊区,没什么车,大白天连单车电瓶车都少见,更别提漂亮女同学了。于是每天我只好孤零零走过这段修得不是很好的水泥路。
路过的第一座房子是个单独院落,里面栽了些柚子树,到了秋天就会添些黄色的柚子。我很少见这座房子的主人,大门时常紧闭;隔壁的小卖部就不是这样,每天中午的时候总会有一桌麻将,说热闹也不算热闹,因为卖的东西实在少得可怜,以至于住在那里的两年中只在这家买过一瓶水。
这家小卖部里面经常会有个年轻女人驻守,我的印象里她总是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袖T恤,当然冬天不会这样,要不就加一件牛仔外套,身材丰满却平庸,我像我之所以对其的印象如此,大概是她的麻子圆圆脸吧。
再往前走,就是那个更大的院落了,居然有两层,蓝色玻璃,大铁门,南方常见的白色条纹瓷砖。住户是个中年女人,总骑个小电瓶,来去匆匆,而且似乎没有男人与其同住。不像之前的年轻女人,她喜欢穿裙子,夏天不着丝袜,春秋就会穿上黑色的或者肉色的。也许,她就是我的欲望的代表了,尽管当时的我不明白这一点,却总想知道,这个院子里面的这位阿姨是怎么样的,和我平时看到的是不是不一样了呢?每次经过的时候,我都会希望着碰见她出门或者回家;晚自习回来的时候,如果房子的灯亮着,我也会想她在干嘛呢。这么变态的观察,不知道如果让阿姨知道了,会不会深夜里也打着哆嗦呢,然后养条狗防身。
经过了这些,前面是一家比较大的杂货铺,但是我却从来没进去过,因为门口有只很丑的大黄狗。当时还没有doge或者其他的审丑感,只觉得卧槽这狗真丑,而且凶,老是莫名对路人狂叫。白天还好,每次晚自习回去的时候,都心惊胆战,生怕它又从哪里蹦出来了。但仔细想想,它确实的吓到我只有一次。也许它对我慢慢熟悉了,我也对它慢慢熟悉,我们彼此成为了彼此的生活中的一部分,根本没有任何波澜,只是一个物件,每天会看到它,四目都不一定相对,仅此而已。
说到晚自习回家,这条路开始的时候没有路灯,一个都没有,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也是因为此才怕黑暗中哪里蹦出来狗吓一跳。这种黑暗现在也只在野外才能感觉到了,大城市里都是光明,没有电无法覆盖的地方,家乡却时不时停电,爸妈最近也老是抱怨这一点。后来,有了路灯,却也不开,也许是为了省电吧,因为本来这条路就没几个人,更别说是晚上。
下晚自习的时候,出校门左转是回家,右转是城区。往远处看,左边是越来越暗,伴随一丁点光亮;右边是整齐的路灯与密集的人流车流。毫无疑问我是左转。这画面感:走向孤独与黑暗,抛弃世俗与灯红酒绿,我是现代的陶渊明!
每次走在黑暗的回家路的时候,会有几个港口供我停泊,一是那个大型杂货铺的灯,二是也许会亮也许不会亮的丝袜阿姨家的灯,三是院子门口的灯。第一个灯是白色节能灯;第二个等是白炽灯,黄色的,温暖诱人;第三个是青色的灯罩白色的灯管。
一口气走不下来这段路,这三盏灯给了我些喘息的机会,让我好调整心情,免得被夜神抓走。
大学一二年级的时候,我是个比较念旧的人,每年暑假都会骑单车去这些地方考察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发现院子里的住户有些还在,有些老人去世了,菜园子碧绿依然,门口的邮政箱废了锈迹斑斑。
外公去世的时候,灵堂设在那里,院子里的老人都是他生前认识的同事朋友,一个个满头白发,艰难地爬了三层楼来吊唁,嘴里碎碎念着“老谈,老谈”。直到现在,房子的一间屋子还摆着外公的照片和灵位,妈妈和阿姨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上香、打扫。我会想外公会不会孤单,那里那么安静,散步到繁华地段都得20分钟,老胳膊老腿哪走得动?不过想来他喜欢打麻将和种菜,这样在院子里应该不会没事干了吧。
只是后来回去的几次里,就再也没看到过那只又丑又老的狗了,想必也是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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