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

“你还记得，你曾错过的那个人吗？”

收音机里有个很低沉的声音说。

“你还会偶尔想起他么？有没有想过，如果……该多好……”

外面下着雨，不大也不小。

四月末了，这条路两边种满了海棠，海棠花开满了，开的不留空白，小小的，被雨打的有些惨淡，却又有点别样的说不出的味道来。只是现在夜里了，昏黄的路灯光无情的照射下，好似花了妆的美人一般狼狈。

“海棠……”你坐在车里沉吟了一下，看着窗外的海棠，握了握手里的方向盘。

那年上学坐公交车，总是路过这条路，那时候小，还不懂风景有什么好看的，记得前面的那个公交站就是你下车的地方。不是因为到学校了，其实还有一站地的路，但是你会在这儿下车，因为这是她家到学校的路，你要等她，或者有时候她在等你，一起走这一站地去学校。

你还记得，也是四五月的时候，海棠花瓣总会掉在她头发上，黏在黑亮的马尾辫上，跟着马尾辫一晃一晃；还记得咯咯的笑声，和眯成两条弧线的眼睛。

后来高考了，你们没有像书里电视里那么矫情的报考同一所学校。你报了你的，她报了她的，谁也不问，谁也不说。最后你们都如了愿，只是在两个相去千里的城市。

你送她去了火车站，手拉着手，提着她的行李，那个夏天，很热。汗湿透了你后背，把她送上了车，她还是眯着两道眼睛，咯咯的笑着，马尾辫却拆掉了，变成了长长的黑直发，仰着脸跟你说，“到了给你打电话。”

你记得她热成了大红脸。

大学里，你们很少见面，会发短信，发邮件。你的学校里也有着不多的三五棵海棠，四五月的时候你就站在海棠树下拍照，成团成簇海棠花下面，是你傻笑的脸。

毕业了，她考了研究生，本校。你去了她的城市，工作，为了她。

那真是座大城市啊……那个城市里车很多，多的开不动，楼很高，高的看不完。可是，那个城市里看不到海棠。她更漂亮了，比花儿还漂亮。

你找到了简陋便宜偏远的小房间住了下来；找到了工作，待遇不高，但是你也满意；找到了附近的菜市场，学着做菜照顾自己。

但是你却经常找不到她。

她总是很忙，忙的没时间吃饭。朋友也很多，多的辨不清。

你也忙，忙着被老板骂，被经理骂。

一年后，你失业了，你没告诉她，因为那天是你们的纪念日，在这个城市第一次的纪念日。你偷偷的上网查了这个城市里哪有海棠，五月，应该开的正好。那是个精致的公园，买了花，订好了公园附近的饭店的位置。

等她。

她没来。

她不记得今天了吧，大概。

没有信息。没有电话。

公园里的灯熄了。你坐在海棠树下的长椅上，垂着头，肩膀上散落着海棠花瓣。身边放着一束廉价的玫瑰，那玫瑰一副被旁人欺侮了的样子，好像加把劲儿很快就要哭出来了……

你站起来，颓丧的走着回家，因为没有公交车了，又不舍得钱打车。空着肚子甚至也没有感觉到饥饿。

玫瑰终被遗弃在长椅上，感觉更加的不堪了，被树上的海棠嘲笑着鄙夷着。

她凌晨一点才回来。有酒味儿。

吵架。两个人比赛着谁能说出此生最狠毒的话语，攻击对方，凶狠，残忍，无情……字字如刀。

你走了，不想让她看见你偷偷流了泪。头也不回的走了，去火车站，买了回家的车票。

天蒙蒙亮了。她没有发信息来，也没有打电话来。

你上火车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她只是还在生气，我只是回家看看，调整两天。她只要一跟我道歉，我就立马回来了，重新找工作，重新开始。”你暗暗的对自己说。

你们就再没说过话了。以为只是一次比较激烈的争吵，却就再没和好过。这就是错过。

错过，就是“一别一辈子”。

一别，竟是一辈子。

还在这条“海棠路”上开着车，收音机里放着林宥嘉的『浪费』。“没关系你也不用给我机会，反正我还有一生可以浪费。”

你笑了。错过倒过来写是过错。错过真的不是谁的过错，无关对错，也没谁的一生可以浪费。

你在“海棠路”尽头的最后一个红灯前停下，行人的绿灯亮起来，你看着他们匆匆从自己的车窗前经过，打着伞，冷漠着脸。

有一个漂亮的女人，打着黄色的伞经过车前，伞上贴着狼狈的海棠花瓣，雨水不够大却也冲刷不走，它就那样狼狈又固执的贴在鲜黄色的雨伞上。

是她……

你按下车窗，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她背影的方向，想要喊出那个名字。停顿了一秒，两秒。把那口气呼了出去。没有喊出声，看着黄色雨伞的背影。

后面的车急促鸣笛着催促起来，绿灯亮了。

收音机换了节目，换了歌。你离开了这条“海棠路”。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明天本市的天气，将是晴空万里，气温也会有所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