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串往事

 

走出理发店已是黄昏。

门口窄窄的小过道两旁设着几个小摊贩，有卖蔬菜水果的，也有卖烤饼包子之类小吃的。我肚子有些饿，想着还要步行二十几分钟才能到家，干脆走到一个做油炸小吃的三轮车摊贩边，要了一串炸年糕、鸡柳、臭豆腐干。

老板生意不错，略微等了前面的几个顾客后才拿到属于我的一份。

年糕很大块，拈起竹签来，沉甸甸的，咬一下，有些烫口，呼呼的吹两口，再咬，又糯又香。

我边吃边想着最近我妈总是叮嘱我，春天这个时候更要注意饮食卫生，不要吃路边摊食物，所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其实我平时很少吃这些东西，不过我相信我身边从小生长在这个十八线小城市里的朋友以及现在的同事们，恐怕在小时候什么油炸这个串儿、那个串儿的都没少吃吧！还有羊肉串儿……

在上初中时，我妈妈就卖过烤羊肉串儿，我还给她做了好一阵子的左右手呢！

那个时候，妈妈本来在家做全职主妇，料理一家人日常生活，后来开始萌生了想要做些小本生意多赚些生活费用的想法。原来她早就和其他几个志同道合的阿姨有了主意，她们瞄准了路边烤羊肉串儿的生意法子，也想试着好好干一番。

妈妈性格雷厉风行，说干就干，也不知道她跑去哪里搞来的材料，很快一个自制的简单烧烤架就完成了，紧接着又准备着烤碳炉、竹签、各种小罐调料等。

那时我还小，看妈妈忙前忙后干劲十足的样子居然就默默地有些担忧和胆怯，一方面不想让她辛苦，又担心她可能会遇到什么困难。可她丝毫没有犹疑地进行着，在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好的那天就正式开张营业了。

我很清楚地记得，就在她开张的第一天，直到夜里很晚了她还没回家。我蜷缩在被窝里，本想忍着睡意等她回来，可还是睡着了。我也不知睡了多久，妈妈终于回来了，我醒来，已经深夜十二点左右，惺忪地见她疲惫的样子。

“妈，你怎么才回来，今天怎么样？”我轻声问。

“哎！才开始，还不太会弄，味道做得也不好吃，只卖了5块钱。”她轻声答道。

我猛地一阵心疼，差点就要哭出来，心里难受极了，也更加为她忧心。

然而，起步的不顺利，并没有影响妈妈的干劲。往后一阵子，她照例天天都出去摆摊，每晚都很晚才回来。我一边得顾着上学一边也没少为她担忧。

可渐渐地，十天半月地过去，开始听到她开心地谈到：现在做得好吃了，知道怎么样才能不烤糊了，孜然辣椒什么佐料的也会洒得匀了，开始有些回头的老顾客了等等。

我的好奇心也被提起，放假的某天骑着自行车一溜烟地跑到她摆摊的地方去瞧瞧。那里是现在高楼大厦的密集地，可十几年前是大型露天夜市广场。

那里聚集着上百个小摊贩，有卖小吃的、卖衣服的、卖影碟的、卖家庭用具的、卖陶瓷器的等等。我妈妈也在其中一隅之地煽风点火地翻烤着肉串儿。

我看见她一副得心应手，手脚麻利的样子，顿时心里安定多了。赚钱多少都无所谓，可千万别让她受到什么困难和委屈才好。

我有点出神地望着隐隐飞出火星的炉里木炭和散发出来的烟尘，以及妈妈一只手频繁煽动一只手快速翻转肉串的动作。

“快、快、到一边去，这里烟大！”妈妈催促我往旁边站去。

估计她以为我肚里馋虫犯了，开始打她羊肉串注意了，其实并没有。

妈妈的手艺越来越好，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也要帮助她做些准备工作了。

最主要的一项就是穿肉串。

其实，得交底一下，说是羊肉串儿，实际上还是猪肉。那个时候，基本都是这样约定俗称的做法，一块钱3串，也没谁较这个劲儿，只要味道好吃就可以了。

穿肉串得把猪肉的肥肉和瘦肉分开，切成一盆大小均匀的颗粒状，然后一颗瘦肉一颗肥肉这样穿插着穿起来。每次穿时，妈妈都要嘱咐我，一定要穿得大小均匀，肥瘦对半，不要太过紧压也不要太过疏松。有时因为偷懒穿得不符合她的标准，还要被训导一阵子。

下午3点半左右就得开工，妈妈骑着自行车就能将一部分生肉串儿和其它用具一并载走。只是她觉得有些麻烦的地方是，万一生意比较好带去的不够卖又要跑回来取，带太多如果卖不完又怕不能保持新鲜。

所以我多次自告奋勇地按照事先说好的时间点骑车给她送货去，同时也会给她带瓶水和一些吃的东西，再往后我还从家里给她带着饭菜过去。

后来在外地念书时还和我的室友们聊起这段经历，她们都会问我那个时候是不是吃了不少羊肉串儿？我回答，没有。

可能那时经常做穿生肉串的工作吧，每每看见烤熟的肉串儿，飘着诱人的香味就想到在我手里面原本是那样油腻腻的触感，反而没啥食欲。再说，毕竟不是健康食品，妈妈也几乎不让我吃。

我不吃，可那时一个比我还嘴馋的朋友想吃，哈哈！

有次，我让她陪我一起给妈妈送些东西去，她来劲得很，想着说不定会请她吃很多串儿。

到了摊儿跟前，她直勾勾地垂涎着。妈妈意思意思地抽了3根递她：“你们快到边上去吧，别让烟把嗓子熏坏了。”朋友有些失望，两三口吃完后显然还想再吃，我和妈妈心知肚明又很默契十足地装聋作哑，紧接着我就拽她走了。

妈妈利用将近2年时间烤羊肉串儿赚得一笔钱，但是后来几乎全部投入到被碳火烟熏导致的呼吸道疾病治疗中去了。

那个自制的烤架后来也送给另一个想做烤羊肉串儿生意的阿姨了。

回顾往事，虽然妈妈文化程度不高，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妇女，尽管如此，她依然用了她的方式努力着、争取着、奋斗着。

有时想想，我都有点输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