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触犯者的惩罚

01.

小美是我过去的一个同事。长得极美，身材窈窕，满眼风情。老公又矮又胖，但家底好，工作好。有时候，我会武断地把这看作是他们结合的根本原因。婚后没几年，小美和我的另一个同事发生了婚外情。老公几次闹到我们单位。小美还因此割腕自杀了一次，送到医院抢救。一时间，满城风雨，两人的婚外情终于以不光彩的形象草草收场。小美无颜留在单位，黯然辞职。辞职后的小美从我们的视线里彻底消失。那个和她搞婚外情的男同事，虽未辞职，却也因此事一直被指指点点，从此一蹶不振，说话的声音都比过去小了很多。比他资历浅的很多同事都先后晋级，只有他兀自原地踏步。有些同事和他聊天时，还会开一些刻薄的玩笑，影射他的风流韵事，让他很没有面子。

有一回逛街，我偶然遇见小美。尴尬地打了招呼，却不知说些什么。不敢问她的婚姻，不敢问她的近况，也不敢问她是否找了新的工作。最后，只好聊了聊彼此的孩子。我注意到小美的回避和闪烁其辞，注意到她略显清瘦、憔悴的脸，眼睛下面刺眼的黄褐斑，以及笑起来眼睛周围和鼻梁上面堆积起来的细密的皱纹。分别的时候，我们都没有要彼此的微信号。我知道我们都不希望下次再见。小美希望从我们的世界里彻底消失，我则不愿见到小美尴尬的样子。

但是，我想不出小美的错，也想不出那个男同事的错，当然，小美的老公似乎也没有什么错。在发乎于心的情爱面前，谁能说出谁是谁非呢？或者说，这人世间的事，本没有对错。但是，既没有对错，为何他们又都受到这样深重的伤害，受到如此严厉的惩罚呢？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未能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02.

今天早上，听同事说，他家楼下的流浪猫后腿可能被什么给轧着了，走路一瘸一拐的。

我想起我家附近的三只猫。一只是小区东边蛋糕房门口的奶牛猫。它的后右脚被压坏了半截，脚指头全没了，露出粉红的鲜肉。整整一个冬天，它都瘸着脚走路。春天的时候，才慢慢恢复，走路也几乎恢复了原样，但总是走不快。我注意到，它的后右脚只剩下半截。走路的时候，那只脚连着腿直直的，像一根棍子戳在地上。我没来由的觉得疼，好像要那样艰难走路的是我自己。第二只是小区南门外路上的一只白肚狸花猫。胆儿特别小，眼睛特别美。我先后见过它几次，被它美丽的外表吸引，感叹造物的神奇。后来再见时，我看到它拖着一条不能着地的后腿，斜穿过马路，跑进路南的小区。后来，再也没有见过它。第三只是我们小区里的流浪猫。一身漆黑的毛皮，琥珀色的眼睛，像幽灵一样闪烁。它的腿也瘸了一段时间。所幸后来好了。

还是今天，下班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一只黄白色的小狗，在马路上，自西向东，欢快地奔跑。我们的车则由东向西，与它错身而过。小狗冷漠地看了一眼我们的车，稍微往边上偏了偏，继续飞奔而去。我不知道它能幸运地避开几次。

我忽然想到那些被轧瘸了腿的猫，以及这些在人世行走的狗。它们在人世行走，却不懂得人世的行为准则，行动标准。它们这是将自己置身于何等危险的境地啊。以至于我经常在行车过程中，看到横死于马路中间的小猫小狗。

03.

大概人亦如猫狗吧。

人世间的事，本无对错，却有既定的准则和标准。这些准则和标准，不是法律法规，没有形成文字，书写成册，却比法律法规更为广阔，更为严厉，比书写成册的文字更加明确，更加泾渭分明。它们有着一个共同的名字：禁忌。它们根深蒂固地存在，是像毒瘤一样的顽疾，统领世人，不得违逆，严禁触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人存活于世，若活得天真，活得痴傻，就不能通晓这些隐藏于无形却又无所不在的禁忌。那么，他在人世的处境便与那些猫狗在人世的处境相差无几了，甚至比猫狗更为凶险。

一只不懂人世规则和标准的猫狗，行走于人世，指不定哪天，就被哪辆迎面而来的车撞了，轧了。至多是残了，死了。还只是肉体的伤残或死亡。

不通晓人世禁忌的人呢？指不定哪天，就触犯了那些禁忌。而他们所要遭遇的，将是迟早要落到禁忌触犯者头上的公正的惩罚。不是来自肉体，而是来自灵魂。不是短暂的，而是持续终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