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一只野猫。
在我房间的窗子底下,“喵喵”地叫个不停,直至彻底把我吵醒。
雪大概也被吵醒了,已起了床,在门外对我喊。“小冰,快过来看,我们窗外来了一只小猫。好小!”
我揪起脑袋,问了一句:“什么颜色的?”
“什么什么颜色?!就是猫颜色啊!”
我彻底无语,又补充了一句。“是白色,还是黑色,还是黄色,还是麻的。”
“就是个麻猫!”
我一听是只麻猫,顿时,没什么兴趣了。但还是看看它,胡乱地穿了衣服,起床去看它。
真的好小!瘦瘦的身子,骨头清晰可见。由于身板小,脑袋就显得硕大。它见有人出来,扬着个脑袋,“喵喵”地狂叫。
外公显然没有收留它的意思,剁脚将它赶走了。可没过一会,那小家伙又回来。外公又拿棍子将它赶走。它又跑了出去,躲进了门前的黄豆林里。
一个早上,外公都在和它做驱赶的游戏,后来大概累了,也就没在理会它。
等我们看了一会书,出来的时候。那小家伙已蹲在外公身后。外公剥着黄豆,它蹲在一旁。风吹着它的毛发,小小身子,赫然立于风中,格外凄凉。
外公叫拿些鱼骨给它,但不许它进屋,就在屋外吃。小家伙吃得十分带劲,外公说,这是它第一次吃鱼。
那一天,它都在我们家附近溜达,后来,就溜进了家。
这算是全家人默认收留它了。
可第二天,它却让外公给扔了。原因是它赶鸡。家里喂了那些鸡都怕它。
我们心里稍有些遗憾。可下午,它又在我们门口“喵喵”大叫。
它找回来了!
我一直很奇怪,这一带这么多人家,它怎么偏偏挑中了我们家。难道真的是缘分!
“赶都赶不走,真是死皮赖脸!”于是,它光荣有了一个名字——“死皮”。
死皮是一只很奇怪的猫,它十分地粘人。
我们走哪它跟哪,我们干活,它便很优雅地跳上板凳。时而挠挠你的腿,时而扯扯你的裤子;我们做饭,它就蹲在一旁,瞪着个大眼睛看着你;我们上洗手间,它便在门外侯着。
别人遛狗,我们溜猫。
每次吃完晚饭,带死皮去村里逛时,过路的人都会惊讶:“哟,这是谁家的猫娃?!”
“我们家的。”
“呀,好趣啊!它还跟着你们!”
这个时候,我们就会很自豪地答一句,“那是,也不枉喂它几顿!”
有一次,死皮随雪和敏敏,去摘橘子。雪她们绕进了树林,死皮分了神,回神时,已不见她们。
嗷嗷地大叫,据说叫声相当地凄厉。
后来,雪她们唤了它一声,“死皮!”它便狂奔了进去。
死皮在刚来的第几天,就跳了一次河。
那几天,酒席比较多,我们去吃饭,回来便给它带很多鱼鱼肉肉。死皮估计是个苦命的猫,受不了这么多的美食,吃完便拉肚子。外公说要采用饥饿疗法,不给它吃饭。
于是,我们便把它的碗放在屋顶上。谁知道它竟然上屋顶去找它的碗。后果是上得去,下不来。
屋顶上有两块木板,它想从左边那边跳到右边去。其实,跳过去也下不来,搞不懂它为什么要跳。
终于,它跳了。 漂亮地起跃。但还没等跃,爪子刚一离木板。“咚”得一声,便落进了,荷花池里。
它吓得大叫,爪子紧紧地抓住莲梗。我和雪很没良心的笑了起来,外公更是大笑不止。
雪一面笑,一面拎着它的耳朵把它提了出来,“小冰,快给它洗个澡!好脏,只有个耳朵干净。”
我从楼上下来打水给它洗澡,小家伙吓得要死,身子在水面上摆成了一个“大”字,死活都不下水。看来,它吓得真不轻!
写到这里的时候,真是很想它。
它让我相信原来缘分这东西真的存在。我们与这世间万物从相识,相聚到分离,冥冥之中存在着一种缘分,说不清,也道不明。
死皮走在一个初冬的清晨。它还是被外公扔了。
那一次我从学校回家,到家时,夜已深。外公帮我从车上提出行李,死皮便从他脚边跑了出来。我那个高兴啊,忙蹲下身抱它:“死皮,呀,长大了一点耶。”
死皮也很兴奋,在喵喵地狂叫,不停地用头蹭我的手和腿。
它从前是身子小头大。现在长了身子没长头,就变成了头小身大,总之没协调过。
外公在旁边看得笑道,“呀,这就高兴了。”
饭间闲聊,外公笑着跟我说要把死皮扔掉。我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况且看他的神情,也不像认真的。
第二天一早起床,我就去找死皮玩,可我沿着屋子周围喊了一圈又一圈,都不见它。我开始慌了。
果然,当我看着外公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回家时,我有了答案。
“你是不是把死皮扔了。”我很平静的笑着问外公。
“它赶鸡,弄得鸡不敢回家生蛋,在外面生野蛋。扔了好。”外公也是笑着回答的。
没有办法,这是我改变不了的事实,鸡蛋可以卖钱而死皮不能给家里创造任何价值。这是外公一项奉行的原则。
其实,外公是喜欢死皮的,毕竟我们去学校读书的时候,陪外公最多的是死皮。
我记得有一次回家,吃完饭,外公站在问口和同村的老人白话。死皮便爬在外公的脚边,眯着眼,听着他们闲聊。
一人一猫,多和谐。只是一个人根深蒂固的想法改变不了。
听完外公说完那句话后,我冒出了一个荒诞的想法:要是死皮会生猫蛋就好了!
雪当时不在家,我打电话告诉了她,死皮被扔了,她很诧异,也很平静。沉吟了片刻,说了一句:“当时真该教死皮剥棉花的。”
隔着电话,我愣了一下,随际,我俩不约而同失声大笑。
死皮走后,每当我回想起它,总有一个画面在我脑海。
是我做午饭的时候,家里的土灶是需要烧柴火的,我放了一把柴火进灶,其中有一根意外掉了出来,带了点火星。死皮在一旁玩耍,偶然抬头捕捉到这个瞬间,便充满了好奇的看着灶台,又转头看看我,瞪着一双大眼睛,那一瞬间,我真的在它眼神里看到了好奇。它就像孩子,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带它去桥头玩,它会用鼻尖去嗅那些野花,能失神地盯着墙角的蜘蛛捕食自己的猎物。
有一次雪和死皮蹲在院子里玩,一只苍蝇不知怎的落到了她们面前。可能刚从哪个蜘蛛网上挣脱出来,掉到地上,在那里挣扎着试图飞起来。
雪当时正握着死皮的爪子在玩,说好软。兀的,见了这么一只苍蝇,想都没想,抓着死皮的爪子就按了下去。接着便是一阵狂笑。
后来,死皮只要一看到苍蝇,就下意识的伸爪去按。当然,以它那个笨智商,没有按到过一只。
日子相处久了,死皮黏人的功夫也见长。
我们去地里收芝麻,抱着一大捆谷草,把地上外公割好的的芝麻,分批扎成一束一束,然后立起来让太阳晒干。
我们一边跟蚊子做着斗争,一边挥汗如雨地捆芝麻。它倒好,舒舒服服的躺在谷草上,悠闲地看着我们仨。当你去抽谷草捆芝麻时,它不耐烦地挪挪屁股。我们不理它,继续抽。它便伸爪去按。按!你还按!抽!必须抽!
“你说怎么没有蚊子咬死皮呢?!”我们仨互望了一眼,为了防止蚊子咬,我们顶着太阳,穿着长衣长裤,汗顺着腿流到了脚下。
而死皮正爬在谷草上闭目养神。
懒猫!
好吧,冤枉它了。死皮也有给我们帮忙的时候。
比如,傍晚,我们去吆喝鸭子们上笼回家。我沿着河堤往下走,扯着嗓子冲着鸭群们大喊:“回家!回家!”
死皮一见我正往河下走,连忙飞奔过来,屁颠屁颠下楼梯,然后站在我脚边,揪着个脑袋冲着鸭群“喵喵”地叫。我喊一声,它喵一声。很有规律。笑得我呀!
关于死皮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点点滴滴渗在我们的生活里。
哦,对了。你见过喜欢吃南瓜的猫吗?没错,就是南瓜。
死皮吃南瓜是用啃的。外公跟我说它爱吃南瓜时,我还不信。当我放了一大块在它碗里,它抱着就啃时,我信了!它平时吃饭都是用舌头舔,而吃南瓜居然是用牙啃。你都可以清晰地听到它上下牙齿磕碰的声音。
死皮走后,我去找过它一次。
外公把它仍在一个很远的叫排湖的村庄,给了一户姓光的人家。据说他家有鱼塘,死皮可以天天吃鱼。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和老爸去吃酒席。突然听说这一带就是排湖,饭都没吃,我便离席去找死皮了。
我只想看看它,看看它过得好不好。
可是,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问了一户又一户人家,就是没有一户姓光的人家。
我很失落,给雪打电话,说没找到,她叹了口气说:“算了,死皮与我们的缘分尽了。”
之后,就没了死皮的消息,我不知道那户姓光的人家是否真的存在,我也不知道死皮是否还在人世。或许就像雪说些的缘分尽了吧。
这世间的万物与我们相识,相知,再到分离,都有它特定缘分。有些人,有些事,只是陪你走过一段旅程,长短不同罢了。
唯一遗憾的是,当分离骤然而至的时候,我来不及好好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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