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相幽芳

凡间千年，美人无数。美在两类，一于皮相，二于骨相。两者质不为同。万物皆有皮骨，皮是表外，依年轮增长而色衰；骨是内里，岁月成就它的丰盈。容貌易改，灵性难添。所以世间最美在骨相，于人生曲径里怡然幽芳。

我童年是在一个小县城里度过的，住的地方在一条巷子里，巷子由连排的两层楼房构成。我家就住在其中一栋的二楼。

初来这里，让我有别样感觉的是家斜对面的那栋楼。因为它的干净。不止是走廊，连门前的那块公共路段都是清清爽爽的。这让当时年纪尚小的我在羡慕之余，也多了分猜问。

一段时间之后，通过邻里我了解到是一对老人住在那里。儿女在外安家立业，老爷爷因为中风常年卧在床榻，所以平日家务都落在了老奶奶身上。尽管如此，老奶奶依然将家中大小事务收拾得干净利落，还在前院辟了一块小园子，种上许多鲜艳的花。我印象较深的有凤仙花和一串红，夏秋之际开得极为繁盛。而因此也引发了一句流言，说是这位老奶奶很凶恶，谁要是摘了她的花被发现了就要被砍手，这话是我从玩伴那儿听来的。

我当时听了这传闻也着实被吓着了，因为心虚。那凤仙花又名指甲花，揉碎涂抹在指甲上可以将其染成红色。我也学着做，小孩子也爱美。后来我就再不敢去摘了，甚至也不敢靠近那园子，每每路过总是远远地看。

传言让我心怵，但并未得到证实。只是有一次，一个路过的小孩儿去摘花，恰巧被老奶奶看见，老奶奶连忙从屋里出来，对那小孩儿说：“别摘别摘，摘花我是要打手的啊！这么好看的花，让它自己生长多好啊，摘了就不好看了，知不知道？”，小孩儿连忙点头，然后就跑开了。老奶奶转身回了屋，眼角似有笑纹。

凭心而论，当时的我对这位老奶奶是既喜欢又害怕。老奶奶每次看见我，总会从家里拿些糕点给我吃，虽然接触不多，但给我的印象总归是慈祥的。至于传闻，当时年纪小没有什么判断力，现在想来大约也是歪曲事实。真相总是被隐藏。

如今距离开县城已有七八年，最近一次听到关于老奶奶的消息是在两年前。听闻老爷爷在我们搬走后一年多就去世了，老奶奶一个人守着那个房子，深居简出，依然种花，门前依然敞朗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