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向下飘落的时候,我开始往外走。
冬北方平原一望无际,远不比我从前所住的高山地带地势起伏变化莫测,而且这冬天也是冷得彻骨,但亏得蓂荚有先见之明,她将我打回的猎物的皮洗过刷净,在廊下晒干后坐在火堆旁为我缝制了一件极厚的袍子,这袍子此刻就披在我的身上,风吹得它猎猎作响,我踩着脚下枯死的干草,又想起蓂荚倚在门口,说我若穿着这样的行头向她走来,眼睛都不想移开呢。
雪下得越来越大,枯草渐渐埋没在雪堆里无法摇晃,我向远处看的时候视力也受到了影响,那五公里外的树林只大概瞧出来个轮廓,飞鸟早是不见踪影了,但偶尔能看到有鹿和兔子在风雪里赏景,但待我走得稍近一点,又立马跑远不见了。
我喜欢下雪天,下雪天不必出门,屋里燃着火炭,我就坐在铺的毯子上面看蓂荚在屋里走来走去,蓂荚太过贤惠,总也不闲着,煮饭叠衣,还不停地为明天做什么说着打算,她的头发及腰但有点不健康的黄,规矩地束着,但总有几缕散在脸庞,我觉得好看,她碎碎念的时候声音也好听,等她走得离我近了我就把她拉到我身边,让她歇一会教她写字,但蓂荚是不学的,偶尔拿我毛笔画一画也像是鬼画符,然后又立马跑开,说她天生与字画有仇,只能干些家里的粗活。但我觉得蓂荚干的可不是粗活,她总是把我们的小屋收拾地细致有序。
但这个冬天蓂荚不在家,我也不愿呆在家里,于是一到下雪天我便出门,去数里外的树林里走走。
天地间一片苍茫,我偶尔驻足望向四周,看这了无人际的荒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存在。
冬树林里积雪不如平原,但静得可怕,飞鸟因为我的脚步声受到惊扰,振翅起飞的时候震落了一身的积雪,我懒得搭理,直往里走。
林子深处的石冢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我走近抹开墓碑上的积雪,把身上的袍子解开披在上面,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有大树这段突然砸向这墓,我运气挥手,树身横向反向击飞,哗啦啦地撞倒了一大片,然后有人笑着从对面走来,看着我连连拍掌,“多年前的原木依然雄风不老,这要再上江湖,依旧是独占鳌头呢。”
我并没抬头,听声音就知道,他终于来了。
“今日你不当来,弄脏了这雪。”
他两三步就来到我面前,看了看这墓碑,蹲在我面前,“尊夫人的事,我并非有意。”
“有意无意的,人不都没了吗。”
说完这句话后我疾速起身拽着他的领子往林外奔去,一路的树上积雪纷纷下落,淹没我身后若有若无的脚印,他无资格在蓂荚的墓前讲话,脏了那好地方。
到了荒原上我才将他甩在地上,他喘着粗气还有脸看我笑,许久他才开口说话,“原木曾叱咤中原大地,也不曾听谁说你是个好人,怎的就不肯放过我?”
“我碍了谁的事,他人尽管来找,可你伤了我的人,我不杀你,你还找上门来。”
他也沉下了脸,怒吼着“八年了,原木,你竟一点也不肯原谅我一分,况且蓂荚当时……我也不知后果竟是如此严重。”
“蓂荚不在,数年不过一日。”我又看了一眼那林子,转身又望向他,“我懂世事不稳,你大可离开去做你的事,不再讲一起出世经历的经历,但又为何受了利益驱使,回来伤我蓂荚。”
我犹记得那日,南国春日,我归家后房门大开,蓂荚不在,我寻了她一日一晚,最后在山间的溪流旁寻到她,蓂荚身子本来就弱,硬撑着一口气等我出现,她不曾练过功夫,我无法为她运气疗伤,在那春日大好的数日后,蓂荚离世,我只觉胜春一时变寒冬,再也暖不过来了。
冬“我有意避开你,说到底是不肯承认错是在我自己,要不是得罪的人太多,何以制得这样的结果,但你来了,我就没有理由让你活着走。”
他轻笑两声,突然拔剑对我,“好个原木,江湖不见你人,却依旧有人重金要你这颗脑袋呢!”
我只轻身躲过,往荒原深处将他引,抽出腰间的软件,只击他四肢,在飞身最后一脚之前,挑了他四肢筋脉,然后全力踢他胸腔,他后退之时不知身后有深坑,只“啊”地一声便不见了身影,我以掌击地,泥土混杂着积雪,填平了我眼前的土地。
十五年前,我在西北平原初次见到蓂荚,她挑担在村口的古井里汲水,那时她只将脑后的头发轻轻挽起,额前全是碎发,秋天平原风大,她一个不稳打翻了刚解开绳子的水桶,惹的马上的我轻轻一笑。
冬十五年后,我早知世上已无人关心原木是谁,更不会有人闲的发慌,要我项上这颗无人识得的脑袋。
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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