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环境不比城里, 各类的树挨挨挤挤漫山遍野的绿,远看像铺了一条水绿色的绒毯。天与山相连分不出彼此,人站在上面有一种手可摘星辰的感觉。连绵起伏的群山,我已经在火车上联想过多次它的模样,但眼前绿意葱葱的景致,还是刷新了我对大山的认识 。美的壮观美到极致,美地刺目。
但美好很快被现实打脸,火车越往里行驶,面前的村落越是荒芜。当我和韩冰背着行李下了火车,跌撞着又徒步走了十几里的山路,一排排布局错乱极其简陋的窑洞,跳跃在我的眼帘。原来我看到的只是表面,真正的大山赐予人类的不仅仅是绿意葱葱,还有蜿蜒陡峭和困苦 。我突然有些能理解为什么人们时常把那句,要想富先修路挂在嘴边了。山里人的苦,完全超出我的想象。
韩冰家住着一口三成新的窑洞。外面一圈青色的石砖被风雨敲打的不成样子,露出斑驳的印记。走到近前,一位身子清瘦扎着青围巾的女人,正在离窑洞不远的猪圈里清理猪粪。黑黢黢的粪水稀稀拉拉流到铁斗子外面,一股子腥臭味扑鼻而来。
女人听见声响音抬起头,一瞧面前的两个大活人,立马扔掉手里的铁锹咧开了嘴儿。
“是冰冰回来了,不是说要晚两天才回吗?”
“妈,我不是信上和你说了这几天我就回,这些活儿留着我回家再弄也不迟的。”韩冰扔下手里的行李卷,朝着母亲走来。
原来这位就是韩冰的妈妈啊!我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见过我妈的衣着靓丽风姿悦目,再看看眼前的女人,岁月真是一把杀人的刀,将一位本应该年轻的女人折磨的不成样子。韩冰的妈妈年龄应该和我妈相仿,但她看上去老多了。脸上横竖杂生的皱纹,说明她们山里人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抬头看到我愣了,韩冰连忙解释说,“这是我们班的同学,人家没看过咱们的大山,特意跟着我来体验生活的。”韩冰的话解围了我来路不明的身份,我甜甜地堆起笑容喊了一声,阿姨好!
“哎,好好。小丫头长得真俊!”尽管她一口地道的陕西味儿,但我还是听清楚了。因为这话我曾听韩冰说过多次了,我也算是提前学习了。我幸灾乐祸地想。
我的到来似乎让韩冰妈妈有些意外。趁我去看猪圈里的那两头猪时,她悄悄地扯了扯儿子的衣袖,娘俩儿在一旁小声嘀咕起来。
猪圈里养着一大一小一黑一白两头猪。从小到大我还没看过猪长啥模样,印象中它们臭烘烘的好吃贪睡没有长进,可眼前的小黑和小白(我在心里偷偷帮它们起了名字)貌似并不太嗜睡,看到我趴在圈墙上,嗷嗷着冲了过来。还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一边叫一边瞅着我看,或许它们被困在这穷山沟沟里,从来没见过漂亮的女孩儿。我在心里偷着笑。
韩冰的妈妈对人很热情。换了衣服就开始为远道而来的客人拿吃的去了。韩冰将我领到里屋,他匆忙收拾了一下要我和他的妹妹一个屋里住着。屋子虽然简陋,但却很干净。窗子还是老式的木头窗棂,上面封着网纱,一床干净的毛线毯,大概是刚从箱子里抱出来,散发着樟脑球的香气。送我进屋,韩冰转身走了,再见他时,他穿着露着腋窝的汗衫,正大汗淋淋地铲着猪粪。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韩冰赤身露体的,脸有泛红。幸亏我站的远,韩冰只顾和猪粪较真儿并没有发现我的窘态。
这样的韩冰让我对他有了重新认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现在的大学生好吃懒做,很少有替家里父母做活儿的,没钱的时候不管他们负不负担的起,只管伸手索要。韩冰虽然家境贫寒,但他在学校尽量靠自己的能力不伸手向家里要钱。这样懂事儿的娃,现如今已不多见。看着韩冰我突然想到了自己,如果我离开我妈的经济援助,估计我会饿死他乡,因为我会做的活儿好像没几样。
第二天一大早我还赖在床上,院子里已经传出他们娘俩的声音。扒着窗户往外看,韩冰已肩扛着满满一大捆柴火回来。他们这里有山,有柴火捡很正常,但令我想不到的是他这么早已上山了。韩冰的懂事儿、勤快让我又对他再添了几分好感。
早饭,韩妈妈煮了鸡蛋熬了小米粥,还有两个油馍饼。她人很好,一直丫头丫头亲切地喊我。她拿了两个鸡蛋送到我面前,一个劲儿的催着吃吧吃吧,还说想吃啥和姨说。
我平时吃上再挑剔不过,在学校里吃鸡蛋我从来不吃蛋黄,只把蛋清吃完蛋黄则扔掉。但在韩冰家的饭桌我不好意思这么做,只能趁着韩妈妈转身的空儿,把蛋黄带出去偷偷扔进猪圈里。可两头猪正睡着,圆溜溜的蛋黄并没有打搅它们的美梦。当我回到屋内端着小米粥喝得正欢,韩冰冷着脸走了进来。
“韩贝贝,为什么要糟蹋粮食!”韩冰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让我打了个寒战。
“我哪有?”我心虚地不敢看他的眼睛。他见我不承认,扯着我的手臂出了房门。他指着猪圈里那两个色泽金黄的圆球,“还说不是你!你知道这两枚鸡蛋代表着吗?
“不就是两个鸡蛋吗?我赔你就是了!”我心里的火腾地往外冒,为他的小题大做而生气。
“你一个吃穿不愁的富家小姐,不会明白鸡蛋对于穷苦人家的重要性。我妈,一整年下来都不舍地吃一枚鸡蛋,而你倒好,就这样浪费了!我当初就不应该带你来!”韩冰最后的一句话彻底伤害了我。那些多日好不容易冲散的悲伤,再度卷土而来。我的眼泪吧嗒吧嗒得往下掉,只顾着悲伤着自己的悲伤并没有过深的去领会,他妈妈为何不舍的吃鸡蛋。
韩冰转身离去,圈里地两头猪却被吵架声惊醒,正嗷嗷地争抢着两个蛋黄。我脚步踉跄出了院门,朝着眼前那座郁郁葱葱的大山冲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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