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韩冰,他张望着宽敞的餐厅没有了别人,这才来到售卖的窗口。橱窗里花样纷呈的小菜正抻着脑袋向他招手,而他却无视的要了一个馒头一份小咸菜。以他的身高体重,一顿饭怎么也得吃上三四个馒头,外加两份炒菜才能算饱吧!可他却比我们这些小姑娘都吃的少。我把自己藏在角落里一边打量他一边想,餐盘里那份鲜红油亮的红烧排骨,早就被我用筷子戳的不成样子了。哎,都是贫穷惹的祸。我突然有些心疼韩冰了。
就这样,我和韩冰,每日都会成为豪华餐厅内最后的客人。我也总会制造出一些与他意外地“相遇”,也曾使出老法子试图在吃上帮他一把,但这孩子自尊心极强,总是逃避我的直视和帮助,被逼狠了吃了我的饭,却总要回报我点儿什么。像我那弱科数学和物理成绩地飙升,也有韩冰的功劳,那是我为他点餐的回报。但即便这样,他依旧每日无法面对我。有一次我死皮赖脸地逼他吃一份炸虾球,他腾地扔掉手里的盘子,脸红耳赤得冲我吼,“韩贝贝,请给我留点男人的脸面好吗?”说完拍门离去。我站在餐桌前尴尬和懊恼,只能抹着那些出来的眼泪打发时间。
我与韩冰不咸不淡的相处,一直维持到大一的一次考试过后。韩冰无论从口试笔试还是面试等操作上,成绩都遥遥领先,不得不让班级同学对他刮目相看。大家自认无论是家庭条件及社交礼仪上,都比韩冰优越百倍,唯独论优秀却远远不及。
为此,那些有着得天优势的同学虽不服气,但在态度上有了明显改观,不再因为他的贫穷而小看他,也包括我。韩冰在我的心里,虽然像一块捂不透的铁疙瘩,不仅不解风情还拒人与千里之外。但我的内心,却已对他有了丝丝好感。
韩冰窘迫的生活现状,并没有一直这样继续下去。从大一下学期开始,他找了一份帮餐厅打扫卫生清除餐厨垃圾的兼职。有了这份工作他等于有了收入,还能得到一份额外照顾–每日卖不掉的素菜可以多给他一份。即便这些恩惠,已经让他欣喜若狂了,从此生活上不用再为吃而犯愁。很快,他的手机支付里,也与我们这帮富学生一样有了零钱。但即便有了钱,他也从来没舍得为自己点上一份油腻的荤菜,多半用它买书或者买些极为简单的吃食。至于生活用品,韩冰的节俭,简直超出我的想象。一个字,抠门到家了。因为打小我的生活里就没有贫穷二字,没为吃穿犯愁,甚至吃的讲究穿的出众。
一个礼拜日的上午,阳光出奇的好。晃在人身上如同披了一条金黄色的暖绒毯。这样的好天气,不出校门做点什么,总觉得对不起它的殷勤。于是我和两位好友,决定去校外的大商场疯狂一把,采购点儿生活必须品。
这时,校门外来了一辆全新漆黑,车身还泛着油光的奥迪A5。副驾驶的车门一开,风风火火走下一位穿着深红色长衣外套的女人,棕红色大波浪的发卷一直垂到肩膀。女人擦脂描粉鲜红的唇,像盛开在枝头娇艳的花朵,夺目耀眼。
“贝贝贝贝你等会儿。我亲爱的女儿妈妈想死你了!”我很快被下车的女人揽进怀里。
“妈!”尽管我很不情愿见她,还是喊了她一声。她是我的监护人,更是供我吃穿供我读书的“赞助商”,我再怎么不情愿,也必须要见她,更要接受她真假难辨的宠爱。
此时,坐在主驾驶的人也下了车。来人并不是之前那个男人。上次载着我妈来那个又老又丑,头顶稀稀拉拉散着几根毛。我还为他担忧过,如果哪个小孩子不小心爬上他的肩膀用力一薅,估计会一根不留的连根拔起。而眼前的男人,顶多三十多岁,笔挺的西装领带显得人既精神又帅气。看来,我的妈妈风韵不减当年,仍有吸引男人的资本。
又帅又酷的男人两手揣在裤兜朝我走来,我从他乌黑发亮的眼睛和挑起的眉毛,还是捕捉到了一丝特别的光,那是男人看女人、猛兽看猎物才有的表情。此时,妈妈两手托着我的脸蛋儿,正尽情倾诉着一个母亲对女儿无尽的思念与爱恋。我大概也被这种亲情感染,全然没有发现来人已转到我的身后。
“韩贝贝,你怎么在这儿!”就在他的大手伸向我屁股的时候,一个高大的男人一把将我扯到身后,一同而来还有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韩冰的手宽大粗糙却很温暖。他像老母鸡护小鸡把我护在背后,一脸警惕地看向眼前的男人。男人也朝他挑了挑眉,一双鹰勾的眼睛,盯着他的身体来来回回看了好一会儿。那模样,像要把他刻在脑子里似的。
妈妈并没有在校门口过多逗留。她依旧和上次那样,给足了我生活费后,像一只花蝴蝶,迅速飞回男人极上档次的奥迪车里走远了。只留下一股子刺鼻的玫瑰花香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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