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皇宫,御书房。
“爱卿想要何奖赏,大可直言,只要在朕的能力范围之内,朕都可以满足你。”皇上感念阶下的已近二十四年华的霍将军身为女子却为了保家卫国戍边五年之久,还接连捷战,不禁心生敬畏和心疼。
霍将军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除了逍肆王赵洵,别的,微臣都不要。”
皇帝听了,脸都黑了大半。
霍将军十五岁时,皇上曾有意让她入宫,但被她以“天下不平,何以为家”为由婉拒。
而说到那个“小皇弟”,皇上就头疼。
但考虑到这是她第一次求赏,况且君无戏言,皇上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了她之所求。御笔一挥,婚事即定,日期就定在这月十五。
“为什么?”霍将军临走时,皇上还是问了一句。
她一脸坦然:“其他好男儿不该受此活寡。”
“……”皇上竟觉得十分在理?
这圣旨一下,霍将军要“下嫁”给逍肆王的消息顷刻间就在京城传开了。
原本这应当是一场以皇族王孙屈尊降贵的婚姻,但奈何逍肆王的名声实在是太差劲了,而霍将军的风评又太好,以至于百姓都认为霍将军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霍将军,名霍子渔,威名在外的常胜将军。出生将门,有勇有谋,上能上阵杀敌,下能平患治水,除了女红,真的算是样样精通,实乃不可多得的好女子,惹得不少闺阁小姐都对她钦慕不已。自十七岁时,上门求亲的好儿郎就络绎不绝,但都被她以“边境告急,无心婚事”为由拒绝了。
反观逍肆王真是皇家典范中的异类:贵为亲王,吃喝嫖赌是样样不差,整日同些狐朋狗友不学无术,花天酒地,还引以为豪,当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因几日前轻薄了李相的小女儿,教皇上严惩了几大板,现在还关着禁闭。
一时间关于这桩婚事的议论纷纷扬扬。
霍子渔稍微伫足抬头瞥了一眼亲王府的匾额,抬腿走了进去。
“哟,什么烈风把常胜将军吹来了,本王真是受宠若惊啊!说吧,这是怎么个意思?”赵洵躺在太妃椅里,头也不抬。
“你我即将成婚,我自然是想来恭喜你。”她今日着了身水色的云锦,外边穿着同色罩衫,流光溢彩的繁复花纹若隐若现,脚蹬白面暗纹靴,一番落落大方。
“霍子渔!你不要欺人太甚!”赵洵终于肯抬头看她。
“等着,还有更过分的。”她立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之前有多少风流债我不管,但成亲之后,你只能与我‘相亲相爱’;你出门,须得告知我;日后府中账目,必须由我过目……”霍子渔慢条斯理地说。
“休想!你个老女人!”赵洵怒不可遏。
“你可以反驳我,但此乃圣意,由不得你。再说你我只差三岁,女大三抱金砖。”她瞥了他一眼。
“大哥就知道偏帮外人……”
霍子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迟早都是内人。貌似京城也就只有我肯真心实意地嫁你,况且娶我只赚不亏你怕什么?”
“你为何非要嫁给我?”
“我自有我的理由,只是现在不想告知你。”
“还有孩子须得多些,我喜欢热闹,父上也急着抱外孙,你可得加把劲儿了。”
“你在质疑本王的能力?”
“不敢,只不过略有耳闻王爷常年留宿风月,却不曾听闻有女子因此滑脉,故有隐忧。”
“滚……”赵洵面色阴沉。
“嗯,也好。既然事情都交代清除了,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贰、
转眼就是大婚之日。
京城百姓今日算是开了眼,他们几时见过新娘与新郎同骑红花枣马成亲的?这真是平生头一遭。
“你就不能像别家的女子一般坐轿吗?这下可好,害得本王沦落成笑柄!”
“嘴长在别人身上,让他们笑去。我们只管自己快活自在就好。若是你肯着凤冠霞帔,我自然肯坐轿。”霍子渔头覆薄红纱,表情不真切。
“真是……不可理喻。”
“你很讨厌我?真心不想娶我?”
“谈不上,我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怎么,你很在意?”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即使你不乐意,你的王妃也只会是我,不会是别人。”
“这么说我倒要不喜你了。”
“那是你的事。”
……
两个人说说闹闹,也不觉得烦闷,一眨眼功夫就到了逍肆王府。
赵洵先一步翻身下马,破天荒地对着霍子渔伸出了手。
霍子渔看了看自己布满老茧的手,不客气地搭在了小王爷养尊处优的手上。
有那么一瞬间,两人心中都是一怔,恍然想着,从此,便是夫妻了。
小王爷顺手抱起她,走进逍肆王府。暗惊一下,她竟然这么轻?
全然没有看见一旁喜娘拿着红绫,略显尴尬地退了下去。
拜完堂。
一群糙汉子簇拥着霍子渔玩起了酒令,谁连输三次就要被亲,一两次则喝酒。
“你们平日里都是这样玩儿的?”赵洵撇撇嘴,臭女人,还好意思说我风流?
“王爷有更好的玩法?”霍子渔反问。
“我只是好奇罢了。今日是你我成亲,你可别让我丢面子!”
“王爷在担心我?放心,我自信从来没失过手。”
“……”
“不信?要不王爷陪我玩一局如何?”
“有何不可!玩就玩!”赵洵一时好胜心起。
“一定终啊,四发财呀,五经魁!”赵洵急急出手。
“你输了。”霍子渔笑看他。
“再来!六六顺啊,七巧图呀,全福寿!”赵洵不甘心。
“点到为止吧。”霍子渔似乎预料到结果。
“不行,再来!两相好啊,三元郎,一定终!竟然又输了?”
“……”霍子渔突然觉得同他划拳是个错误的决定。
“亲一个!亲一个!”众将士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
霍子渔一时间犯了难,竟觉得有几分懊悔。
赵洵本来还垂头丧气的,一抬头发现霍子渔面色不对劲,突然又来了兴致调侃:“霍将军,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吧?”
“是。”她如实相告。
“哎呀,那本王就勉为其难地教教你吧!”说着,赵洵倾身敛目轻吻了她一下。
霍子渔瞪圆了眼睛,抚着胸口,怔怔看着赵洵。
这是什么感觉?她听着自己的心跳疑惑不解。
“再来一次。”她淡淡地扫了眼赵洵,面上一派云淡风轻。
“这……不太好吧?”饶是赵洵脸皮厚,也禁不住一群人注视着。
“我们成亲了。”霍子渔盯着他。
众将士听了便如从醋缸里捞出来一般,酸溜溜的,他们的“好白菜”真是被猪拱了……
“这种事情还是入洞房再说吧……”被众将士盯着,赵洵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那就入洞房。”说着,霍子渔把赵洵拖走了。
众将士……
“来吧。”
赵洵咽了口口水,他还是第一次被迫做这种事情:“这于礼不合,我们当先掀盖头,饮合卺酒,然后再行此事,教习嬷嬷都不曾教与你吗?”
“大抵是教了,但我觉得太繁琐就没听。”霍子渔拂了拂耳朵,丝毫不在意,“还不若兵法有意思。但既然你说了,就按你说的来吧。”说完,她就拽出别在腰间褶皱不堪的盖头盖上,端坐在床边。
“……”赵洵忍着嫌弃,掀起霍子渔的盖头。
赵洵眼见她眉眼低垂,眼波流转,竟带着几分不同于刚才的妩媚。
但也只一瞬,她就站起来,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一卺酒一饮而尽,还对着他摆手:“看什么,快来喝!”
“哪有这般豪饮的……”赵洵无奈跟饮。
“现下可行?”霍子渔用袖子擦了擦嘴。
小王爷终是不情不愿地浅啄了她一口。
果然是错觉啊。她的心毫无波动。
“那就安寝吧。”她迅速地脱了衣裳,摘掉头饰,钻进了被子里。这一日真是累死人了,那劳什子金饰太重了,真是比她的头盔还重,还有这衣裳哪哪都不舒坦……
赵洵看着床上已呼呼大睡的王妃,突然觉得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日后府里的日子应当不会太难过。
洞房花烛,一夜好眠。
叁、
往后的一个月,小王爷像是突然转了性子,不爱争香逐艳,就喜逗妻斗妻,虽然往往败下阵。
霍将军却只地关心为什么自己迟迟没有怀上孩子,明明都同床共枕有月余了,难道赵洵真如外传的不举?
但是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不,小王爷趁霍子渔夜论军务的时候,又流连燕悦楼。温香软玉,美酒入喉,少年风流,意气风发,快活的很!全然忘却了自己才成亲不久。
霍子渔一回府,就听闻小王爷的最新韵事。她二话不说放下戟,领着一队人,直逼燕悦楼。
她一进门就听见楼上的雅阁里传来的声音,小王爷边喝边说:“她就是个粗人,怎有你这般风情?”逗得女子在他怀里咯咯直笑。
“兄弟们好好玩,放松放松。”霍子渔一行人也上了雅阁。
“你怎么会来这里?”赵洵立刻推开怀里的女子,正襟危坐。怎么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王爷尽兴就好,我等只是来长长见识。这些人是?”她目光淡淡扫过赵洵旁边的人。
“他们都是我的交好。”
“不知他们教了你些什么好东西?”
“你不懂!”
“我们当然不懂!我们一群粗人怎么会懂你们这些个皇亲酒囊饭袋!”霍子渔的部下显然听到了赵洵之前的话,看不得自家将军受委屈。
“杨景,休要胡言。”她使了个眼色。
“是,将军。”杨景悻悻退下。
“想必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霍将军吧?今日一见,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在下王远,王侍郎之子,也曾是将军的仰慕者之一。”一蓝衣公子起身打破僵局。
“?”
“在下当初曾向霍将军府递过几次拜帖,但都被回绝了。”王远解释道。
“抱歉。”霍子渔朝他抱拳作揖。
“不敢当,不敢当。只道是无缘罢了。”王远讪讪回敬了一口。
“好一个无缘,我倒是不知!”赵洵摩挲着酒杯,盯着霍子渔。
“你我确实相知甚少。”霍子渔反思。
“你!哼!”赵洵气得不行,又不好发作。
“唉~王爷,大丈夫何以惧妻呀?”礼部尚书的儿子柳臻似醉了,调笑道。
“你们以为何为‘大丈夫’?”霍子渔敛了笑反问。
“流连花巷便是大丈夫?冷落妻儿是大丈夫?还是领着俸禄却无所作为是大丈夫?子渔诚心讨教,还望各位指点迷津。”
她说的是字字诛心,一干人听得是脸色煞白。
“王爷,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柳臻落荒而逃。
“我也是,我也是……”其他人纷纷离场。
“你非要这样扰我雅兴吗?”赵洵瞪着霍子渔。
“嗯。”霍子渔点点头。
“……”
“其实你在我面前完全不用伪装的。”她突然开口。
“!”赵洵愣愣地看着她伸手扶正他的玉冠。
“两年前,柳州大旱,我在索图见过王爷伪装成京都的商人面对大夏商人侃侃而谈,并以三倍价钱达成丝帛交易的场景。然后王爷从中拿出五成利以安国寺的名义施恩布粥于流民,是也不是?”她仔细为他系好冠带,缓缓开口。
“你还知道些什么?”赵洵目光变得冷漠而疏离。
“我还知道王爷这番模样是有意做给甄国丈看的。谁都知道你母亲生前是太上皇最喜爱的妃子,你是太上皇最疼爱的皇子,朝中支持你的势力与日俱增,可偏偏太上皇立的新皇是三皇子。你知道你外祖父不甘心,你担心你外祖父借机造反,迫害你皇兄,立你为皇。所以你只能假借行为荒诞令所有支持你的人失望来保全你皇兄跟你外祖父,是也不是?”
“将军,莫不是在说笑?”赵洵眸含审视地看着她。
“我是你的王妃,不是你的敌人。”她握住他的手,并不打算回避他的目光。
这下,赵洵倒有些不知所措:“那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算是间接承认了。
肆、
“王爷当真是不举?”霍子渔有些忐忑,终于等到这个时机了!
“咳……咳咳”赵洵正喝着酒,听得她的话,突然就呛着了。“谁告诉你的?待本王去拔了他的舌根!”又复那任性妄为相。
“那我怎得还未有喜?明明日日同床。”她不信。
“我们都不曾洞房,哪里来的孩子?”赵洵也是一头雾水。
“那便算了,日后再议。先回府吧,我累了。”
“等等,你至今还未看过‘随嫁画’?”
“我不喜附庸风雅,自然不曾看过。”她认真想了想,确实不曾看过。
“哈哈,堂堂常胜将军在情事上竟如同稚儿!也罢,那只好由本王亲自教导了。”
赵洵伸手挑起霍子渔散于颊边一缕发丝,俯身在她耳后呼了一口热气,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耳廓与敏感的耳垂,酥酥麻麻的。又是那种怪异的感觉!
“啊——你做什么?”赵洵抚着惨遭突袭的小腹大叫。
“抱歉,习惯了。”她摆摆手。
赵洵一咬牙,把她摁到墙上狠狠亲了下去。
霍子渔扯开赵洵的衣襟,一记手刀向他脖颈袭去,身子往旁边躲。
赵洵一个旋身避开,一只手飞快地擒住霍子渔的双手,另一只手则点住了她的穴道。
“你竟会武功?”霍子渔讶然。
“不然你以为本王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遇上强人,怎么自保?”赵洵说着,自己先绷不住笑了。
“竟然都落在你手里了,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你先解开我的穴道。”她说着正色的话,却也跟着笑得眉眼弯弯。
“我可不傻!真要动起手来,我可打不过你。”赵洵坏笑着拨开了她的衣服,手指则是不自觉落在了她的腰窝上,细细地摩挲。
霍子渔腰间被人那么一碰,瞬间头皮发麻,寒毛直竖,身子登时软了一半:“你在做什么?”
“自然是做夫妻该做的事。”赵洵一边伸出舌尖舔吻霍子渔的唇,一边惊讶于她精实身体的敏感,明明不是细腻白嫩的皮肤,手感却出奇的好!
霍子渔听着自己如鼓心跳,不知该作何反应。
随着耳鬓厮磨,她只觉得自己软作了一摊水,身子也热得出奇,喘息甜腻得似另一个人。
“我自己来。”她艰难地开口。
赵洵看着她水眸氤氲的模样,解了穴。
不出意料,穴道一解开,她就要逃。
“看来岳父大人的心愿多半是要落空了。”赵洵悠悠地说。
霍子渔闻言停下脚步。仔细思量,其实床第之事,她也经军营兄弟荤口略知一二,只是不知从何下手,说到底她是在害怕那种陌生又奇异的感觉。
看着一脸纠结的霍子渔,英气的眉毛皱在一起,赵洵笑了,忍不住轻唤了声“小渔。”
“嗯?”
“你既要我信你,你也须得信我。”
“好,那你可快点儿。”
“……”
之后的一切都顺其自然了,毕竟是你情我愿的事。
原来是这样的。霍子渔想。她觉得全身又疼又痒的,无比骚动,她竭力克制住想要逃的冲动,又渴望再多些。
几番动作后。
“够了!”她猛地一脚踹在身上人的大腿上,将后者蹬得险些摔下床去。
“其实为夫都是在补偿小渔之前的损失。”小王爷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不必了。”
可是某人的手依旧是“不怀好意”地游走。
霍子渔于是牟足了劲把他踹下了床。
等到霍子渔醒过来,看着身旁熟睡的赵洵,出神。
我还知道你呆在这皇城一点儿也不开心。霍子渔凑近赵洵,将脸埋在他的脖边,默默无言。
伍、
第二日一早,霍子渔就精神抖擞地去上朝了。
这让赵洵一度怀疑昨晚在自己身下“讨饶”的人不是她。
但事实证明“讨饶”什么的都是小王爷的错觉。
霍将军不仅上朝了,还操练了,还跟营连兄弟们玩了几把摔跤,喝了点花酒,最后又跟禁军头领过了几次打瘾,几近黄昏,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府。
一进门,福乐就迎了上来:“王妃,你可算回了。”
“怎么了?”
“小的也不知道啊!王爷突然就闹了脾气,正撒火呢!”
福乐话音刚落,赵洵就气势汹汹地出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这都几时了?”
“申时,我日日都这时回。怎么,阿洵有事找我?”霍子渔有些奇怪,他在气什么?
“我只是想提醒你现在是有夫之妇,不该过分亲近别的男子。”听得那声“阿洵”,赵洵语气软了些。
“男子?”
“也是你平日里都跟那些个不懂礼数的兵将在一起,自然不觉得有什么男女之分。”
“他们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不许你侮辱他们!再者王爷是不是忘了昨日之事?”霍子渔嗤笑一声,语气缓慢,夹杂着微不可查的郁气。
“昨日……昨日之事不可留,都过去了……”赵洵有点儿心虚,毕竟昨日逛花楼的是自己,被逮的也是自己。可他还是不肯服软:“再说了这怎么可相提并论,你是日日厮混,我只是偶尔放纵……”
“随你怎么想。”霍子渔不想和他争辩,快步进了屋,闭了门。
赵洵:“!”
接下来几日,小王爷开始单方面“冷战”,总也不给霍子渔好脸色,甚至直接无视她的存在。
好在霍将军神经大条,不甚在意。
就在小王爷纠结要不要和解的时候,一道飞讯传来:边境告急!他的王妃就自告奋勇上了战场。
小王爷眼睁睁地看着霍子渔下朝更衣、披甲上马、同他告别,全程没有一句话。
霍子渔身骑战马,手握缰绳看了一眼府门,似是在等待什么,倏尔,终是策马离去。
赵洵冷哼一声,“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一点儿也不把我这个王爷放在眼里!”语毕,拂袖闭门。
福乐头冒冷汗,王爷的火气最近是越来越大了。
三个月后,莽莽边境。
这次大羯似乎无心与霍将军正面对战,每次对战都是短促对决,匆忙收场。
“将军……”杨景欲言又止。
“此战损伤如何?”霍子渔闻到杨景身上的血腥味,微微皱眉,擦拭着手中的戟。
“敌失三千,我方损失较重。”
“多少?”
“五千……”
“怎么会这样?”她猛然抬眸。
“还不是那个新来草包校尉赵度!不按将军的计划走,害得手下的士兵落入了敌人的圈套,九死八伤的,他倒跟个没事人一样!真是,不知道皇上派他来干什么!”
“还能干嘛,不过是帝王的疑心病犯了。”她不屑地嘲讽。
“将军说的是什么意思?”孙副将不解。
“赵度那个怂包,说白了也就是皇上的一个探子,派来监视我的。”
“将军忠心耿耿,皇帝老儿有什么不放心的?”李右将军气得发抖,又碍于将军在前,不好说什么粗鄙之言,只好忍着。
“伴君如伴虎。这些话,你们私下说说就好,在外不可宣扬。”
“吾等明白。”
“将军,还有一事……”杨景十分为难。
“说。”
“王爷府又来信了,将军要不要看看?”
“有什么可看的!这都三个月了,次次都是白纸,就知道戏弄将军!”李道。
“就是!”孙附和。
霍子渔蹙眉听着,片刻无言。
“烧了吧。”她开口,复沉默。
“是。”杨景拿着信退出帐。
陆、
这时的小王爷提了几次笔,他想问霍子渔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伤?……到底有几分喜欢他?可是忆起柳臻的话又放下了。
柳臻说:“女子的脸皮薄,太直白不好,你得让人自己愿意说。”
于是小王爷的信中都是白纸,等着霍子渔泼墨。
可是他忘了自家王妃哪是什么寻常的深闺女子,哪里懂他们这些个弯弯绕绕,所以自然是一封回信也没有。
“哎,真是个绝情的女人……”
没等小王爷的信写好,大羯就撤退了。
大羯撤退的很突然,几乎是一夜之间没了踪影。
“将军,你怎么看?”杨景问。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大羯国主年事已高,久病缠身,膝下又无子,突然退兵,应该是起内乱了。”
“那这仗还打不打?”孙副将问。
“笨蛋,对手都没了,还打什么!”李右将军大笑。
“先班师回朝,大羯一时半会儿还分身乏术来叨扰我们。”
“是,将军。”众将士内心雀跃。
霍将军攥着今早刚收到的密报,有些恼火,是该回去看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王爷了……
霍将军一行人回来的时候,赵洵不知道;霍将军领赏的时候,赵洵也没见着;直到福乐回府上报信,赵洵才知道他的王妃回来了。
赵洵想立刻马上奔去见霍子渔,可是怀里的美人不许,他就不去了:“嗯,美人剥的葡萄就是比平日的甘甜,来,给本王亲一口~”
“哎,将军,那赵小子就是看你好欺负。”孙副将看着右侧的将军,忍不住叹息。
“那个姓赵的真好意思说自己以一敌百,就他那白皮小倌的样子!”李右将军也不服气。
“就是,打了狗屎仗,还功劳都是他的!依我看皇帝老儿是老糊涂了!”
“胡说,皇上才至而立之年。”霍子渔淡淡一笑。
至王爷府。
霍将军一进门,看见的就是两个人衣不蔽体的温存模样。
“王爷真是好记性。”她觑了一眼那个“没骨头”的女子。
背后的杨景“呸”了一声:“王爷还不如一泡狗屎来得顺眼!”
“成亲之前我是不是同王爷说过不准纳妾?”霍子渔语气森森。
“这……”赵洵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霍将军,你多半是不知道吧,我可是皇上御赐的美人……”赵洵怀里的女人朝霍子渔挑衅地笑,还不停地用手指在赵洵心口画圈。
这让霍子渔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火上浇油。
“我知道。那又怎样?”她突然俯下身,抓住女人的手,一个巴掌扇了下去,“我照打不误。”
“来人,把这个不知哪里来的狐媚子丢出去!”
“是,将军。”杨景等人忍着笑,将女人拖走了。
“王爷,不高兴?”霍子渔侧头问。
“……”赵洵直觉地闭嘴。
“福乐,把门关上。”霍子渔回头看到一群糙汉子坐等看戏的样子,有点头大。
“是,王妃。”福乐乖巧地退身出去,关上了门。
“真好。”赵洵一把抱住她。
“哪里好?”她不明白。
“你份量重了。”赵洵捏了捏她的股肉,抬头看着她,表情真挚。
“……”
第二日,满城皆知逍肆王惧内。
对于霍子渔的鲁莽行为,皇上也没有过多责备,只是一句,下不为例。
王爷却因此羞愤地闭门三月,拒绝拜访。
一日赵洵不知从哪里听得自家大哥曾想召自家王妃进宫的消息,按捺不住跑来质问霍子渔。
此时的霍子渔正在后院练剑,看到赵洵过来,就停了下来。
“听说大哥曾想纳你为妃?”
“好像有这么回事。”
“听说你拒绝了?”
“似乎是的。”
“你对大哥半分不曾动心?”
“……或许有吧。”
“怪不得外边儿百姓都说我配不上你。也是,我就是个虚名王爷,无权无势的,他们说的一点也不错。”赵洵颓然叹了口气,抬眼,“小渔,你后不后悔?”
“你可知婉太妃?”霍子渔没有回答他,而是突兀地转了个话头。
“父皇的爱妃?”
“嗯。”
“见过几次。”
“她是我姑姑。父亲有时候总会看着我叹气,说我就是以前的姑姑。父亲说以前的姑姑可当不得‘婉’字,娇蛮任性,舞刀弄棒的,真像个野丫头,却神采奕奕。可姑姑入了宫之后,就似变了一个人,做什么都谨言慎行,无喜无悲。你认为她开心吗?”
“……”
“所以我断然不会步姑姑的后尘,同一个无情无心的人成亲。自古红墙多薄情,我才不屑进宫做什么笼中鸟。况且我心里明白皇上看中的是我身后的霍家,不是我,他让我进宫只是为了牵掣霍家。就算他是个好夫君,我也不会嫁给他,就凭我是霍家的女儿,霍家的女儿生来就属于疆场!如果一定要死,我愿死在战场上!”
霍子渔边走边说,眼睛亮得闪着异样的神采。
“那为什么偏偏是我?小渔几时芳心暗许的?我怎么不知?”
“十五岁时,我第一次同军中将士进柳月阁,好巧不巧,正听得王爷在同你的狐朋狗友们议论各家的千金……”初见赵洵,明明是个粉妆玉砌处长开的小娃娃,却说着自以为成熟的话。
“呃,有点印象。”赵洵点点头。
“王爷说礼部侍郎的柳家小姐身姿若拂柳,貌若天仙,是个俏佳人……”
“嗯,这是真话。”赵洵点点头。
“王爷说钱大人的掌上明珠是个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宜娶……”
“是没错。”赵洵点点头。
“王爷还说霍家的小姐就是个母老虎,臼头深目,不堪入目,虎背熊腰,气喘如牛,谁娶谁倒霉……”霍子渔走到了卧房门前。
“对……不对不对……不是……小渔……”赵洵只觉得脊背发凉,一股寒意窜上心头,冷汗直冒。
“啊!原来王爷娶了我会触霉头啊?”霍子渔故作惊讶地看着赵洵。
“不会,不会……”赵洵慌忙摇头。
“王爷,既然妾身这么不堪入目,为了不污了你的眼,我们还是分房睡吧!”霍子渔笑得一脸灿烂地看着赵洵,点点头转身进屋。
“小渔……那都是陈年往事了,我都忘了……”赵洵企图挽救。
“嘭”地一声,王爷的被褥被扔出了门。
“……”
王爷只好认命地抱着被子去书房睡。
柒、
平静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大羯卷土重来,且来势汹汹,显然是有备而来。
霍将军主帅出征。
“一定要平安归来。”这次赵洵不再沉默。
“好。”霍子渔定定看他一眼,扬尘而去。
赵洵看着霍子渔离开的背影,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大羯的进攻频繁而紧凑,保持着每天两三场战事的节奏。
就在昨天晚上大羯突然夜袭粮营,大半的军粮被烧。
霍将军为了保护余粮,中了敌人一箭,明明是久经沙场的人,脸色却瞬间白得吓人。
一时间整个军帐充斥着紧张的氛围。
“林老,将军到底伤得重不重?”杨景看着军医欲言又止的样子问。
“该不会是那些个箭刀上淬了毒吧?”孙副将担心。
“奶奶的,老子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把我当耗子啦!”
“你们别吵,听听林军医怎么说。”霍子渔不堪其扰。
“将军放心,这只是点小伤,并无大碍。”林军医缓缓开口。
“放屁!你看将军鬼似的脸像是没事吗?”李右将军不相信。
“要不,林老你再瞧瞧。”众将士也不相信。
“只是腹中孩子有些受惊,只要几副安胎药下去就没事了。”林老捻着胡子,微笑地看着霍子渔,“老夫,恭喜将军了!”
登时军帐内鸦雀无声,众人连林军医何时走得都不知道。
“哎,你们刚刚听到了什么?”李右将军愣愣的。
“好像是说什么将军有喜……什么?将军有喜了?”孙副将反应过来,“将军!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孙副将一声吼,将出窍的霍子渔吼得清醒了几分。
“其实我也是刚刚知道。”
“不行,从明天起,将军不可再出战!”杨景提议。
“对对,将军如今是有身子的,应该好好歇着。”孙副将附议。
“不行,你们观这次的突袭显然是有预谋的毁我军根基。接下来,大羯恐怕是将会有大动作。”
“可是,将军……”
“没有什么可是,这件事出了这个帐你们都须得当做不知情,否则那赵度又要给我惹麻烦了,听到没有?”
“是,将军!”
“我霍子渔的孩子定然不是孬种,他一定也希望同我们并肩作战!”
“是,将军!”
“不过你们且放宽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行了,你们退下吧。”
“是,将军!”
“将军,要不要告知王爷一声?”杨景行至门口,突然想起来问。
“不必了,他知道了也只会添乱。”霍子渔紧了紧拳头,压低了嗓子。
好赖平安无事两个月。
“此次大羯攻势凶猛,应是最后一战。看来之前的战事都是障眼法,只是为了探我们的底。”霍子渔看着作战图皱眉。
“将军,最后一战请求让我挂帅,我定打他个屁滚尿流!”李右将军突然提议。
“不行,你要负责领兵围堵,至关重要。”
“要不让孙副将上!”
“不行,他要诱敌入圈。”
“杨景呢?”
“杨景是前锋。”
“实在不行就赵度!”
“你想我军全军覆没?”
“……”
“万一,将军,万一败了……”
“不会,不会败的,一定会赢!”
终于还是霍子渔挂帅。
“呜……”牛角号响起,两军开战。
霍子渔在号角声响起的第一时间便绷紧了神经,全身戒备,投入战争。
战鼓雷鸣,双方箭矢齐飞,两军厮杀,战况胶着。
“嗖”的一声,一支箭矢擦着霍子渔战马的耳畔飞过,正中远处马上士兵的胸口。
马受了刺激,开始狂躁蹄蹄,将霍子渔摔下了马。
大羯领帅见此伸出大刀直向霍子渔的脑袋。
霍子渔提起戟回挡了一下,她立刻见机刺伤了敌方的马肚子。
大羯领帅也摔下马来。
腹部一阵疼痛流过。
真不是时候。霍子渔想。
霍子渔的戟刺向羯将的咽喉,羯将侧身躲避着,抡起弯刀又步步紧逼。
霍子渔力量不敌,只能以柔克刚,采用近身攻击。她几乎是贴着羯将的身体,在与之战斗。
突然羯将改变方向,向她的腹部袭来。她冷了冷眼,迅速向后翻滚。
然而那羯将似乎看出腹部是她的弱势,开始招招朝此攻击。
她的腿被砍了一刀,肩膀受了一刀。
她只能咬着牙承受腹部绞痛和身体外伤对敌。
羯将终于在她的连环戟击下显出一丝疲态,她借机将长戟重重的刺入了羯将的身体里,喷涌的鲜血溅的她满身满脸。
然后霍子渔就听到了羯兵惊呼逃跑的声音,胜利的号角声……
“将军!”杨景大叫一声,火速跑到了霍子渔的跟前。
“将军,血!你流血了!”杨景焦急地转头吼:“军医,快把军医找来!”
霍子渔躺在杨景的怀里,浑身无力,除了腿上,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加小腹一阵坠痛外,她还感觉一股热流从自己的双腿间溢出。
捌、
霍将军阵亡的信息传到王府已是三日后。
赵洵听着福乐的话,半天没有反应。
等霍将军的棺木运回京城已是十日后。
皇上悲痛不已,下令厚葬。
霍老将军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最爱的小女儿,一夜之间白了头。
霍子渔的哥哥们抬着灵柩,把她送回了王府。
可是王爷拒收,口口声声嚷嚷着“这不是我的王妃!”把人赶了出去。
“你不是答应我平安归来的吗?我相信你。你是将军,绝不会言而无信的,对不对?”
赵洵望着书房中的小像喃喃自语。
“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有几分喜欢我?”
“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一点都不后悔娶你。早知道,我该日日与你诉写相思之苦,不该为了提防着大哥的影子不说。我也不怕倒霉,我就想同你白头偕老,相亲相爱一辈子……”
“我何其有幸娶你为妻,何其有幸啊……”
赵洵突然哽咽了。
但就是油盐不进,好说歹说不听,死也不接棺。
最终是霍老将军出面接回霍子渔的灵柩,使之入土为安,平息了这场闹剧。
王爷此举似是寒了京城百姓的心,百姓联名痛斥他。
一道皇旨下来,将他下放封地至边境苦寒之地。
“也好,这样也好。”
他回望皇城,这个困了他二十一年的地方,竟无一丝留恋。
真好,他终于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自由,可是为什么心似空了一块?
王爷终是离开了,独自一个人,一匹马,奔向了自由。
三年后,王爷再娶。
听说那女子眉眼肖似前王妃。
听说二人儿女双全,一生和睦,真真切切的白头偕老。
你以为不会有的番外、
三年后。
大羯与离国议和,大羯新王送来他国长公主与离国和亲,承诺四年一供。
皇上乐得接受,举国欢庆。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逍意王府里,王爷也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子喜极而泣。
“我就知道那里面不是你!”赵洵狠狠地抱着霍子渔,不放手,全身都在颤抖。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霍子渔轻轻地抚着他的背哄道。
“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
“都怪我不好。”
“不怪你!你只需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没有回来?”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当时产后大出血,差点儿真的死在战场上。”
“不许说什么死不死的!”赵洵完全没有抓住关键点。
“好。之后父亲就想让我干脆就‘战死沙场’,这样军权自然而然地回归到皇上手里,皇上就没有理由整日疑心霍家,霍家就安全了。”
什么岳父大人竟然知情!那当初还哭天抢地的跟个什么似的……真是好演技!赵洵自叹不如。
“你怎么可能骗过全军营的人?”
“因为林军医跟杨景都是父亲的人。其实就算我弟兄们知道,他们也不会出卖我。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说,他们就少一分危险。”
“那这几年你音讯全无,也不知给我通个信。”
没等霍子渔回复,赵洵就自己接了下去。
“其实你不说我也明白。虽然我当初是一个人来的,但是我身边多的是大哥的暗卫,不等你的信到我手里就会被截了去。”
“这几年来,我身边的影子是怎么少的我自己清楚。除了那些被我‘意外发现’自杀的,其他的都是因为大哥觉得我没威胁了撤走的,毕竟他有那么多需要烦恼的事情,实在是腾不出闲情逸致来管我了……”赵洵越说越阴郁,抱着霍子渔的手渐松。
“我知道你做的很好。我一路上过来听到的都是对你的赞美之词,我就知道我没有选错人。”霍子渔笑吟吟地看着他,眼睛亮亮的。
其实霍子渔原本想说的是我不说,你也少一分危险。
当年她出征之前向皇上请了一个旨,说是作为她打胜仗的赏赐。
将王爷放封去边境,作为王爷纳妾的惩罚。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她也没有把握皇上会答应,她是在赌。
好在皇上同意了。
出征前,霍子渔想要告诉赵洵他马上就自由了,可是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霍子渔看着眼前笑得跟个孩子似的赵洵,淡淡一笑。
赵洵想要再次牢牢地抱住霍子渔,奈何不知什么突然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他低头一看,是一个软乎乎的小团子?
“爹爹,你就是我爹爹对不对?娘说的美人爹爹就是你对不对?”小团子一个劲儿地问赵洵,赵洵听的是不明所以。
“这是?”
“你儿子。”
“怎么会?”
“怎么?你不喜欢?”
“不,很喜欢。怎么说,你当初是带孕上战场的?”说到这里,赵洵松了手,有些微恼,一是恼自己竟然毫无察觉,二是恼霍子渔不爱惜自己。
“其实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霍子渔莫名有些心虚。
“来,多宝,叫爹爹。”霍子渔赶紧捞出自己身后的儿子。
“美人爹爹!”团子喜滋滋地喊了一声。
“好,乖儿子!多宝!”赵洵乐得把团子抱起来举高高。
“哇哦,好好玩!”多宝手胡乱比划着,咯咯大笑。
“娘亲,你说为什么大胡子爹爹,小胡子爹爹,颜爹爹就不曾同孩儿这样玩?”多宝骑在王爷脖子上的时候突然问。
“那是因为……”
“什么?霍子渔你给我说清楚!多宝哪来的这么多爹?”赵洵醋意大发,放下孩子。
“这是因为……”
“不许!不可以!不准!”
“……”
“说啊!”
“……”霍子渔本来就不擅长解释,刚才被一打断,她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既然都有新欢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赵洵有些不自信。
“我想你了。”霍子渔握紧了赵洵的手,双目盈盈似水,温柔的看着他的眼睛,柔声说道。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像有魔力一样,飞入赵洵的耳朵,钻进他的心里,其他的东西都不重要了。
“那你还会不会离开我?”赵洵回握着霍子渔的手,执着的问。
“永不。”
“你保证?”
“我发誓。”
“好,那我们明天成亲吧!”
“……我们已经成过婚了。”
“我不管!本王乐意!”
“好。”
所以究竟是谁先入了谁的心?
谁又入了谁的瓮?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by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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