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早起来,窗户凝结着水珠,手指一划,抹出一道广袤的天空。走出家门,沉睡了一天的肺脏瞬间被空气中弥漫着的水汽浸润。大脑被唤醒的一刻,才发现自己正立在缠缠绵绵的细雨中。这雨真是细呀,就像是胎儿的毳毛,细密柔软,若不是成群结队,若不是光线的作用,谁能想到落在头上的竟是雨丝,而不是水汽凝结的露珠呢?对这雨来说,就连朱自清先生笔下的“羊毛”、“细针”也是一种伤害。
走在路上,或者说走在雨中。猛地发现,昨日立春,这竟然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然而这雨带来的不是春的讯息,反而给这正月佳节又添了几分寒气。
本不想打伞,走了几百米后,不得不屈服于这雨的淫威。散落在发梢的,不是雨水,而是像冰串子一样的寒冷。
迎面走来的姑娘,雨雾幻化的袅娜的身姿;江南烟雨中,一柄素伞下素衣清颜。
我倒是愿意幻想,我倒是情愿幻想。愿这雨不只是沾湿了衣衫,也能够诗化心灵。
这蒙尘的世界,藏污纳垢,掩藏了曾经善良正义的心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那些曾经那么爱我,那么高尚的可人儿,如今都成了金钱的奴隶。或许是世界在变,或许是他们在变;或许是大家都没有变,只是我变了,变得更加能够看清现实,变得更加警醒批判,不再是一颗糖,一个允诺,就能换取我百分之百的信赖。
许多寒心的事,在这冷雨中涌入脑海。
邻居大奶奶走了,在正月初一的凌晨,或者是大年三十的深夜。没有人知道她具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送丧的时候,姑姑说,大奶奶好啊,挑了这个时候离开,趁着后辈们都清闲,好一起来送她,免得走的凄凉。爸爸说,这两天天气好啊,老天也开眼,都是因为大奶奶做人做得好。确实,大奶奶实在是少见的明事理的老人。小的时候,每次大奶奶从街上回来,拜佛回来,总是给我捎上一些零食。有的时候是一把糖,有时候是几块饼干,两个橘子,一个苹果,几段甘蔗。有时候甚至还粘着香灰或者烟灰,那时候大奶奶身体好,还习惯性地抽几支廉价的烟。妈妈没空的时候,大奶奶就帮忙带我,逗我玩儿。妹妹出生后,她也是一样的把她当作心肝宝贝。我的奶奶去的早,大奶奶待我们就像待自己的亲孙子亲孙女。甚至到了后来,自家奶奶的事情倒是一件不记得,大奶奶对我们的好却深深的烙在了心里。
大奶奶的晚年过的实在是辛苦。两个儿子,四个女儿,没有一个愿意照顾这个生着病、脏兮兮的老人,也没人愿意出钱给她治病,也没人愿意出钱送她去敬老院,只要任何和钱有关的事情,六个家境都不错的孩子都在推托。只有那个死了丈夫、有个败家儿子、自己也穷的口袋里没几百块钱的养女,省吃俭用的从牙缝里抠出钱来给她买棉袄、买牛奶。再有者,也就是那些懂事理的孙辈的孩子,当然也只是少数几个,逢年过节地来探望,给她空落落的口袋塞几百块钱,给她那家一无所有的屋子,添一些吃食。
如今她走了,不知道是该悲该喜。人去了,本该是以哀伤送行;然而她凄苦的人生终于算是画上了句号,从此天堂里没有寒冷和病痛,也没有冷眼和埋怨,于此,该是无尽的宽慰。
雨停停下下停停,氤氲的水汽缭绕久久不散。即使今日雨过天晴,谁知明日又是怎般光景。
但愿这春雨,今春的第一场雨,能够以其寒气警醒世界,以其缠绵诗化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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