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假期

（1）

12月22日中午，我终于成功和儿子联系上了。在这之前，我每天打开儿子的聊天对话框无数次，输入，然后删除，再输入，然后再删除，无数次的输入删除之后，最终默默地关闭了对话框。儿子今年临床医学专业大五，紧张的考研复习中。不光学习紧张，实习也很紧张。有时候微信上发过去一句话，好几个小时甚至半天后收到一个回复——跟老师上了个手术，刚下来。有时候拨过去一个电话，那头传来儿子压低的嗓音——在自习室呢，没事别打电话，同学们都在复习，如此几次。半年来，我们母子几乎处于失联状态。12月22日11点半，看到钟表的分针终于指向“6”，我和孩儿爸满心欢喜先给儿子发过去一个表情笑脸，片刻儿子回复一个笑脸。我又说“考试结束，想回家一趟不？”儿子立即回复：“不到一个月就该过年放假了，不回去了吧。”我悄悄问孩儿爸：“这孩儿是不是傻了？听不出来娘想他了？”

（2）

时光不紧不慢在流逝，我和孩儿爸时不时感慨，二十多年前那个一眼看不见妈妈就哇哇哭嚎的小小孩儿大了，也渐渐变得陌生了。27号晚上，星期五，我们正吃着饭，儿子打来的电话：“这几天实习不太忙，要不，我请假回去一趟？”一听儿子说要回来，音调立即提升好几度：“你想吃啥？让你爸早点去准备！”儿子瞬间兴奋起来：“吃火锅吧！我这就去请假！”    这都过去好几天了，这孩儿咋突然又想起来回家了？是琢磨出来爸妈想他了？终于开窍了吧！不管怎样，回来让我看看就好。                 

（3）

星期六，儿子回来当天上午，我早早起来用了半天的时间，照过年打扫卫生的高度，用创文明单位的标准，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孩儿爸照办年货的标准，用招待亲戚的要求，到超市采购瓜果蔬菜若干。到小区门口，遇到邻居调侃：“咋的？抢超市了？”十二点半，儿子到家。儿子独自干掉了两盒羊肉卷、两盒牛肉卷，以及各色丸子、各种瓜果蔬菜若干。孩儿爸感慨：“水有源树有根，这一米八五的个子真不是凭空长起来的。”儿子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表示，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美味的火锅了，不小心吃撑了。吃过午饭，儿子的午休开始了，孩儿爸轻轻带上门：“睡吧，睡吧，孩儿累了，又学习又实习，今天还坐了半天的车。这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睡足。”整个下午，儿子一直处于酣睡状态。这期间我和孩儿爸轮流去看，儿子有时摆成个“大”字，有时摆成个“一”字，有时侧身弯成一张弓。有时竟然小婴儿一般面带微笑，嘴巴啧啧有声。太阳落山，屋里一片昏暗。儿子终于翻身起床，揉着眼睛：“妈，几点了？天还没亮啊？”晚饭后，我和孩儿爸陪儿子去广场散步，我们聊得最多的是在医院实习和学习情况。儿子兴致勃勃描述参与抢救病人的经历——电视剧里的抢救情节是真实的情景再现。有天和老师值夜班，一个脑出血急症送进手术室，和老师一起往手术室跑，跑得感觉耳边的风都呼呼响。手术室外，一个病人家属瘫在地上，另一个看见穿白大褂的又作揖又磕头。手术室内，儿子抱住病人的脑袋，老师钻孔。电钻震动频率相当大，震得手都发麻。钻开孔的一瞬间，血涌出来，血像打开的水龙头一样哗哗的流。经过四五个小时奋战，病人的命是保住了，暂时推进了重症监护室观察。如果晚来哪怕十分钟，这病人绝对没得救。期间我时不时插嘴：“学习的好机会呢，好好学，不懂就问老师。”儿子给我一个白眼：“时间就是生命，老师哪有时间给你细解释。”儿子说出了自己的忧虑：“将来我做了医生，如果病人急需手术，做了手术就能活，不做就活不了，但是他没钱医治，你说我咋办？”孩儿爸积极开导：“如果将来你经济条件允许，能帮一个是一个。如果条件不允许，就不帮了吧，你又不是救世主。”儿子听后愉快地表态，尽力吧，能把病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真好。回家洗洗涮涮，各回各屋。

（4）

星期天，儿子回来第二天。早上七点，我起床熬了小米粥，煎了鸡蛋煎饼。早晨八点，小米粥和鸡蛋煎饼端上了餐桌。我走进儿子房间，轻轻唤一声：“起床吧，饭好了。”儿子翻个身不睁眼。其实我知道原因——我半夜一点上厕所，儿子还在玩手机。八点半，小米粥和煎饼已降至室温。我走进儿子卧室，拍拍儿子被子：“起床吧，饭凉了。”儿子还是不睁眼，其实我也知道原因——天已微微亮，当我又睡醒一觉，偷偷在儿子屋门口听了听，游戏的“哒哒”声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响着。我按按胸口，告诉自己，忍住。  九点，终于忍无可忍。我一声怒吼：“起来！赶紧的！”一分钟后，儿子乖乖地起来了。儿子似乎并不介意“女巫”模式，坐到餐桌旁开始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我踱到儿子跟前：“今天就得走了，下午几点的车？”“两点。”“那好，早饭少吃点。一会就吃午饭，吃完就送你回医院实习。”

（5）

掐着点做午饭，掐着点吃午饭。吃完饭收拾停当，下午一点。儿子抬头看了看表，认为还早，拿起手机准备再争分夺秒玩会游戏。“好，现在就走，送你去车站，赶两点的车。”林州就那么点大，汽车都用不上，我骑电动车二十分钟就把儿子送进了车站候车室。然后，买票，找到开往目的地的车。车上两三个乘客昏昏欲睡。我把行李塞进儿子怀里说：“上车吧。”儿子接过行李嬉皮笑脸：“妈，还早呢！我陪你会儿。”我朝着车门推儿子：“你上车找个靠前的座位，不晕车，晚了就没有了。二十多天就过年了，假期几天？”“最多一星期。或许要值班不放假。”儿子很认真地回答。“不放假也别请假了，趁着年轻多学本领是正道。”其实我想说的是“两天，回来两天就够够的了。”    说完，挥挥手。我一扭头就往家走，高高兴兴地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