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宿

              归属

  吴薇已年近四十，尚未婚配，令许多亲戚朋友所不理解。说外表，165厘米的身高，可以选择的男性范围不小，身材和相貌也无可挑剔。论职业，大学本科师范毕业，中学老师，也不属于高学历（如博士）低选择的范畴。在大学期间，追求和暗恋的男同学不少，也有相处相近的，虽有许多恋爱的传闻，都未被证实，相近的男生均浅尝辄止，都不知何故。工作过后，与异性交往的过程中，动心动情者不乏其人，亦有传闻中的情人，都无果而终。追求者后来都陆续建立了家庭，有的甚至成为了朋友。朋友中的共同话题就是吴薇。他们都觉得吴薇人不错，相貌气质都有吸引力，就是一旦进入到婚恋层面，就会出现一道无形的墙，让追求者无法逾越。朋友的共同结论是：吴薇的父母在她幼年时离异，离异之前，吴薇已经懂事，父母的吵闹，甚至于拳脚交加，在吴薇幼小的心灵中留下很深的伤痕和很长的阴影。据有的朋友讲，吴薇也希望找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来医治她的伤痕，让爱的光芒抹去幼年的阴影。但她的期望终究是太高了，所接触的男青年不具有这样的胸怀和耐力。三十岁之前，她认识了一个大她近十岁的成功男士，一个离异的男人，一个也在离异的家庭中长大的男人。他对吴薇的理解和关爱，让吴薇有了一种归宿感，很快，他们就到了快要步入婚姻殿堂的阶段。有一个晚上，男人突然问了吴薇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随父亲姓苏，而随母亲姓吴呢？吴薇一时语塞。次日，吴薇找到了父亲，问了这个问题。以前，吴薇也问过同样的问题，父母的答案是不一样的，似乎也无足轻重，跟谁姓都只是一个符号。这一次，吴薇较真了。父亲才道出了原委。

  吴薇父亲叫苏应强。爷爷是一个国民党的旧军官，他家三代单传，到他这一代，结婚十余年，妻子都没有生孕。妻子年近四十，生育无望，他们抱养了两岁的男孩，取名苏应强。苏与输近音，生活中有输赢，输了也应坚强。故取名苏应强。养母应街道居委会的要求筹办一所幼儿园，当时因为经费不足，向家长筹集部分资金。后来因为部分资金的出处没有凭据，被告贪污，判了刑。六岁，苏应强就没有了母爱，文革中，养父因为曾经是国民党军官，被打成了反革命分子。他就成了无人过问的少年。养母劳改刑满，因为文革，怕劳改犯释放后给社会添乱，继续在劳改农场改造。70年，父亲在经历了批斗等折磨后刚开始恢复工作不久，就病逝了。苏应强彻底成为了孤儿。次年，苏应强中学毕业了。当时毕业生有两个去向，一是上山下乡。上山下乡只能饱腹，买牙膏牙刷等总得花钱，一般的知情家里总能给一些零花钱。他没有零花钱的来源。二是去云南生产建设兵团，每月有二十八元的工资，就是离家远，有可能一辈子都要扎根边疆。对于已经没有家的苏应强，离家远近不是问题。他申请报名去云南，因为父母的成分问题，没有获批。为此，他请班主任老师，街道居委会主任等一切能动用的力量来帮助说服兵团的接受大员。为了表示决心，苏应强还咬破手指写了血书：家庭不可选择，道路可以选择，自己要将自己的生命贡献给支援和建设边疆的事业。他成功了，成为了一名兵团战士。到云南后，他比一般的知情早熟，爱上了一个女同学，女同学也爱他，但女同学的家长知道了此事，坚决地阻止了他们的恋情。他为什么比其他同学早恋爱呢？他是期望得到类似于母爱一般的女性的爱，更渴望获得家庭一般的温暖。他失望了，这时候，吴萍出现了，吴萍从中学时就暗恋苏应强，当她知道苏应强失恋后，她填补了这个空缺的位置。说实话，苏应强是看不上吴萍的。但他们还是很快就结合了，并有了女儿吴薇。婚后近十年，他们在吵闹中度过。吴薇以前隐隐约约知道一些父母离异的原因，也是她恐惧婚姻的缘由。但她还是追问为什么她不姓苏姓吴。苏应强继续说：在养母判刑离家后，他也通过许多周折，找到了生父和生母，他们虽然承认是自己的生父生母，但他们认为，既然已经抱养给了苏家，他就已经不是蒋家的人，若再接纳他，就有失诚信。加之他们还有六个孩子，也无暇顾及到他。苏应强想：我是蒋家的血脉吧，蒋家又不认我。我虽姓苏，我血管里流着的却不是苏家的血。加之进入苏家后自己遭受的磨难，所以，我让自己的孩子再姓苏，还有什么意义呢？姓苏让自己都没有归宿感，女儿再姓苏，又能获得什么归宿感呢？姓吴，好呆她血管里还流着吴家的血。听了这些，吴薇的心一直在下沉，除了唤醒了她的婚姻恐惧感外，又重叠上了家庭的归宿感。如果把婚姻也看成一种归宿的话，她觉得婚姻已不能让她找到归宿。吴薇从此就将婚姻的选项放弃了。

          宁德宏

    2020年11月15日写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