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第一套房子坐落在小镇的一条运河畔,虽然那是我出生的地方,但我对它已经没有一丝印象。
据我母亲的描述,那是一套二十平米左右的小房子,蜷缩于一栋四层家属楼最底下最西边的一个角落里。整个房子由一条中走廊分成了南北两半,南边是一个十三平左右的卧室,北边十平左右的区域则囊括了卫生间、厨房、浴室等多种功能区块。
小房子不仅阴暗潮湿,周边的环境也是杂乱不堪。房子的西边是一条马路,鼎沸的人声混着八十年代特有的自行车轱辘声不断地向已然狭小局促的小房中涌入。南边紧贴着自行车行,每天都上演着凌乱的交响乐。北边靠墙根处是一条水槽,那个年代人们的卫生意识还很浅薄,水槽里流淌着各种污秽之物,散发的味道常年弥漫在小房中。
就是这样一个看着让人恶心,听着让人头疼的小房子,却让曾经住在里面的我的父母感到无比幸福,因为那是一个家的开始,并且来之不易。
八十年代,我父母同时从农村来到城镇上的,但有所不同的是,我的父亲是城镇户口,而母亲是农村户口。这主要是因为我奶奶在城镇里生下了父亲,后来又回到农村生活,所以父亲保留了城镇户口。所以,虽然他们都应招进入了国营厂,但父亲是正式工,母亲是合同工。
那时候,父亲和母亲已经开始处对象,但有一个疙瘩始终堵在他们心里。八十年国营厂里结婚的夫妻双方必须都是城镇户口单位才给分房子,有一方是农村户口就没有房子。没有房子就意味着没有落脚的地方,两个人组成的小家就没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那时候,奶奶首先反对父亲和母亲在一起,让父亲和母亲分手去找一个城镇姑娘。父亲也动摇过,在那个年代为了生存,为了更好的生活,人们所作出的抉择往往是冷漠无情的。但是父亲最终还是没有和母亲分手,坚守住了他们的感情。
没有房子就没有房子吧,父亲仍然在厂里干着三班倒的活计,闲暇时间则和工友们一起骑着自行车在小镇上到处闲逛。直到有一天,他们碰到一个之前的工友徐三,徐三是和父亲他们一起进的厂子,但是他后来考了机关干部。那个时候,机关里面的待遇并没有国营厂好,所以大家也不以为意。在互相攀谈过程中,父亲听到了一条讯息,让他对分房又升起来希望,机关和国营厂不同,机关只要一进去就有房分,哪怕配偶是农村户口也没有关系。
这条讯息一下子改变了父亲接下来的生活甚至由此开始的一生。
那个聚会后,父亲再没有和工友一起闲逛,除了完成每天三班倒的工作之外,就是捧着书本苦读。父亲是个话少而实干的人,他并没有告诉母亲关于机关分房讯息,他觉得的事情未见成效前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但这却造成了母亲的巨大误解,由于国营厂收入高,她觉得父亲完全是在徒劳。
直到父亲考上后,母亲还去招聘的单位闹了一场,差点就让父亲白忙活了一场。
后来在这小房子中就有了我,还发生了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听母亲说,有一天晚上,她去上夜班,家里只有两岁的我和父亲两人。由于外面比较吵,我一直不肯入睡,父亲就骗我说,阿猫来了,来抓不睡觉的人,快睡吧,囡囡。我被吓坏了,赶紧盖上被子闭上眼。
第二天,我又吵闹,父亲想按前一晚如法炮制,结果我抢先和父亲说,爸爸,阿猫来了。两岁的小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父亲和母亲都逗乐了。直到今日,不知换过了多少房子,但在这小房子里我们家最初的这点亲子之乐却深深的烙印在我们每个人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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