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十多年前,开始陆续听到身边同事去世的消息,有意外有癌症。
那时我还管工会,兄弟分公司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和总公司工会主席的侄女一起驾车外出,为活动踩点,主席的侄女开车,穿过国道的时候和货车相撞起火,副驾驶位车门严重变形,主席的侄女挣扎着逃生了,可副驾驶位的女孩刚工作一个月就丧生了。
追悼会上,总公司的工会干事全程陪着那女孩的妈妈,事后她对我说:“你不知道那天我哭了多少回,都是独生子女,谁架得住自己的女儿刚刚工作就走了…”
伤心欲绝,肝肠寸断,白发人送黑发人。可女孩终究有深爱她的人送她上路。
后来还有同龄的同事癌症去世,老同事或者领导的父母去世的,我始终害怕去这样的场合,被正式通知到了,我就托人带一封礼金,有关殡葬的一切全来自同事的闲谈。
约摸是2012年前后,当时所在公司的一个副总的父亲因病去世,追悼会结束后,他抓住我们大谈生死。
副总平时就有张婆婆嘴,我有时候看他说事儿的具体情况,实在太鸡毛的事儿我就嬉皮笑脸岔开他话题走了,可现在他刚经历了丧父之痛,又是生死大事,我也只能面带苦楚地坐着听他叨叨。
副总说在火化炉开炉的那一瞬间,他有种莫名的恐惧,好在他身旁有17岁的儿子,他儿子跟没事儿人一样叫他快来看,去看爷爷是怎么进出火化炉的。
只见工人把尸身用平板慢慢推入炉口,等完全进去后,炉门关闭,轰轰几声点火后,就开始了火化。他的脑袋一片空白,直到他儿子用胳膊肘碰他,叫他去捡骨灰,他才回过神儿来。
过去看时,平板上出来的是一副灰白的骨架,他夹了两条腿部的骨头敲碎装好,还有点茫然。他儿子见他神色恍惚,就又问他是不是害怕,还安慰他没啥好怕的,他来之前就百度了火化的全过程,早都胸有成竹了。副总说他选的是三万五一套的流程,就是单独一人一炉,出来能看到完整的骨架,自己捡骨灰;另外有一种便宜的,骨灰是工人撮出来的,可能有其他人的骨灰。
我当时听的心里直打寒噤,人从出生到死亡都是那么的不同,生而平等的确只存在于理想国。好在这些人有副总这样的后代,帮他们把身后事料理的妥妥当当。
那次之后,我还把这个殡葬流程和同学聊过,那次是在同学家吃完饭的闲聊,同学马上认真地扭头对她女儿说,你记住了,以后给我也要做这样的一套流程。
三年前父亲,姐姐接连走了,我一年内连续两次参加至亲的葬礼,因为有哥哥主持大局,我浑浑噩噩地跟着走流程,饶是如此省心,悼词是我写的,我按照仪规迎来送往,可至今想起葬礼,人还是恍惚的。
父亲走的突然,早餐吃粽子还好好的,刚吃完饭,他让阿姨给哥哥打电话,说心里有点难受,阿姨刚拨通电话,哥哥应着,这边父亲身子一歪就睡过去了。
父亲葬礼后的次日,我们各自奔赴各自工作的城市,哥哥带母亲去疗养院陪住,没敢让母亲在她和父亲居住的屋子独居。直到母亲和疗养院的工作人员熟悉,她融入了疗养院的节奏后,哥哥才去上班。
父亲晚婚,临近50岁才有我们姐妹四个。我们都在外地出生,直到初中高中的年龄才回到家乡,从来没在乡下生活过,对当地的风俗人情自然也不甚了然,有的全是新式教科书和政策的指导,可见父亲在之前对他的身后事有多担心我们安排不好,幸运的是老家有个同龄的表弟,做事踏实周正,深得父亲喜爱,他就成了我们和父亲之间的传话翻译。
父亲走后的头七、七七之间有啥需要做的,父亲都会托梦和哥及表弟。直到现在,有时还会看到表弟说:“梦到伯伯要什么了…”
疫情间听闻堂叔的一个老同学,两夫妻唯一的女儿定居美国,他俩退休后曾游历过国内外各地,偏偏在放开的前一年双双离去,为他们二老办理身后事的是他们朋友女儿。
父亲那代人还有乡土情节,还有故乡可以回,老去还能捧着骨灰盒魂归故里,虽然父亲走前看好了位置,一一指点给哥哥和堂弟堂哥他们,留给我妈妈等人的位置。
那是父亲从出生到壮年熟悉的地方,尽管八九十岁的年龄很多人事说不清楚,眼前的事他前说后忘,可提是老家,提起老家的哪片山或小路,他能说得清清楚楚,后世的乡下混子欺软怕硬,可在老父亲面前却不太敢造次,一个不小心,父亲就会把他爷爷、他父亲当年的殠事拎出来。就算归天,他们聊天玩耍的还是原来同样的伙伴。
可我们呢?我们这代人该如何退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