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时候家里经常养一些小动物,十岁之前,家里至少养过五条狗,两只猫和一群小鸡,还有几只刺猬。
有一条老狗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它。
当然,最开始的时候,它才刚能出窝,还是一只狗宝宝,而我也才四五岁的样子。父亲不知道从哪抱了它回来,我们一家四口很是欣喜,轮流的抱着它亲热一番,看着它哼哼唧唧的样子,我的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恋爱。
那个时候,我们一家人吃完饭后会坐在院子里一起看着它颤颤巍巍的学走路,看着他翘起小小的后腿挠痒痒,看着它喝水吃饭。
即便我成长在一个从不曾言说爱的家庭和社会之中,我也逐渐的对爱这个字养成了避之不及的习惯。
但如今的我知道,那个时候,我是爱它的。
我深刻的记得一个场面,那是一个清晨,我被母亲叫醒,睡眼蓬松的我并不愿意起床。母亲推开门把狗放了进来,狗子早就跃跃欲试的等在了门口,门刚开了一条缝它就迅速的钻进来,趴到我的床边冲着我疯狂的蹭着脑袋,摇着尾巴,嘤嘤的叫着。最初的半年,它一定每天都早早的在门口这样等着我,期盼着能进入到我的房间,哪怕只是一个晚上没见而已。
我爱着它,也同时被它爱着。
它逐渐的长大,我也一样。一个少年的成长速度并不亚于一只小狗,但我的身体成长了起来,心理却没有丝毫的成长。
这世上最罪恶的事莫过于一个有着极大精力的少年,心理却依旧停留在两三岁的幼儿时期。
我开始对一切暴力的事着迷,最容易下手的当然是家里的狗。拳打脚踢已是家常便饭,但只是动手并不过瘾,我开始找一切能上手的工具,最常用的当然是棍子。我对于一尺来长的棍子极其喜爱,不论任何材质,只要见到了就必定想法设法的得到,而拿到手的第一件事就是朝空中用力挥动两下。
它对我的热情被我手中的棍子一点一点的消磨着,给予我的爱被毫无人性的践踏着。
一直到它消失的那天,我对于它的虐打只在一个特殊的日子停止过,就是它怀了小狗的那段日子。因为那个时期,它咬过我一口,也仅仅在那个时期,它咬了我。
你可以说这是小孩子的无知,也可以说我缺乏家教,也可以骂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种,这些我都接受。因为我确实在很小的时候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做一个坏人,而在以后漫长的生活里,我才艰难的、一点一点的学着如何做一个好人。
这种人生是极其痛苦的!
它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衰老,尤其是生过小狗之后,它似乎一下子失去了仅剩的那点热情和勇气。但我还是没有放过它,而且我的暴力逐渐从行为转到了心理。
我会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之间亲切的呼唤它的名字,然后淡然的等着它一点一点的走到我的面前之后,伸出手去抚摸着它的头,等到它放松警惕开始战战兢兢试探着舔我的手的时候,我就一耳光甩过去,打在它脸上,也打在它的期望上。
十多年后的今天,我开始庆幸自己那个时候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少年。我开始庆幸自己不是一个成年人,不是一个父亲,不是一个老师,不是一个老板,不是一个官员,而这些形象都是那时的我幻想过成为过的。
直到有一天,它消失了,最先发现它消失的是母亲,她出门寻找了很远也没找到。随后便是我出门寻找,我在附近一切可能藏身的地方寻找着,树林里、工厂里、各种管道内,我便找遍喊它,可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它的身影。我心里有些失望,并没有伤心,甚至很快就淡忘了这件事,不再想过它。
我只是觉得它丢了。
直到有一天我路过家门口的一家饭店,发现几个人正磨着刀,旁边躺着一只狗,(当然,这不是我家那条狗)四肢和嘴巴都被绳子死死的栓住,那狗盯着磨刀的人看着,眼里露出极度的恐惧,嘴巴的缝里不停的向外吐着白色唾液。我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一种颤栗的激动,我看到那把刀从狗的咽喉处竖着扎进去然后横着划出来。
我突然想到了我家那条消失的老狗…
后来我问了那个杀狗的人的儿子,问他爸爸是不是杀了我家的狗,我们俩原本挺开心的玩着、闹着,可我问了他这个问题之后,他生气的瞪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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