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在家门口看到那只流浪狗。它是一条通体黑毛的狗,说不上是什么品种,暂且称之为土狗。
土狗总是在下水道口,垃圾堆旁翻找着食物。它的眼睛总是怯怯的样子,见人就跑,每次逃跑的时候,尾巴紧紧夹在后腿中间。仿佛在害怕遭到别人的殴打。
我只是这千千万万中的普通人一个,因此我从来没有留意过那天流浪狗,倒是偶尔看着它在垃圾堆里寻找食物时会避开它,免得自己被狗咬伤。
真正注意到那条狗的时候,是在去年春节的时候。和我同租房子的女孩回家过年,而我因为工作忙碌,实在不得空,因此诺大的房子里就只剩下了我自己。
年初一,我包的饺子吃不完有一些坏掉了,想起来了楼下的流浪狗。于是我就把剩下的饺子拿出些来,送到楼下。流浪狗大概是知道每次有人丢垃圾就意味着它有食物可吃,因此,从我拿着垃圾袋走向垃圾桶的时候,流浪狗就远远的跟在我身后。待我转身后,流浪狗便跑到那边开始扒拉着那些食物。
后来我便和这只流浪狗成了朋友,他们起初只是远远地看着我,等我离开才去扒拉我倒掉的食物,后来就越来越大胆,有时候甚至会摇着尾巴发出呜呜的欢喜的声音,紧紧跟着我。我对着它温柔地说,我叫你丢丢怎么样?
丢丢,顾名思义,就是一只被丢弃的狗。我倒是想带它回到我的屋子做伴,可是一来我是个外地人,而来丢丢的来路不明,我实在不敢冒险。索性人和狗就这样要好起来,我在楼下给它准备了一个饭盆,又给它搭了一个小窝。当我我叫丢丢的时候,它就会窜出来,而当它跟着我到楼下时,我对它挥挥手,它也聪明地离开。
我原来以为我和丢丢会一直这么和谐地相处下去,可是我却做了这一生我都难以原谅自己的事。那天下班刚刚回到小区,我就听见了丢丢的哀嚎。与哀嚎声一起响起的,还有人的咒骂声。这个声音我认得,是保安的。我匆匆忙忙跑到楼下,只见一群人追着丢丢打。可怜的丢丢夹着尾巴似乎在哀求着人们放过它,可是拿着棍棒的保安一直追赶着丢丢。
“不要打了!”我冲到了保安面前,“大哥,别打这只狗。”保安知道我们这层楼的都是租户,不是业主。因此他们并不会忌惮我,只是轻蔑地问道,“这狗是你的?”我咬了咬嘴唇,道,“是我的狗。” “那你就把狗带回家,别在小区里搭窝,谁知道这狗有没有毛病,万一咬了人怎么办?”“它不会咬人的。”我看了丢丢一眼,它似乎知道我会保护它,因此早已经躲在我的腿旁。“不咬人?你有养狗证么?没证就得把它打死。”我哪里有什么养狗证,看着一群保安咄咄逼人的样子,我突然之间害怕了。“没有是吧,要不然你就把狗带回去,我们也就不打了。”我犹豫了下,一只流浪狗,如果我带回去了,舍友会不会埋怨我?房东会不会找我的茬?给狗打针也是一笔开支啊?见我犹豫,保安一把拉开了我,一群人又开始追打丢丢。我眼睁睁地看着丢丢没命的奔跑,落在它身上的棍子如同在落在我心上,敲得我难受极了。
自打那天,我再也没见到它。我想丢丢大概是死了吧!每每路过垃圾桶那边,心里总会揪着难受。
转眼秋天,我从职员升职到了经理。有一天晚上下班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十二点了。午夜的街道已经空空荡荡,我穿着高跟鞋走在路上,听着鞋子和地面敲打的声音总觉得有点害怕。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忽然后腰被什么东西抵住了。一个低沉的男声道,老实点,按我说的做。
我被这个人劫持着走。他要我拿出我所有的钱。把钱包掏出来的时候,我拔腿狂奔,拼命地敲打着保安的门,救命啊!
抢劫的人被我的喊叫激怒了,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劫匪冲向我时,我听见了狗吠声,是丢丢!“丢丢!”我又惊又喜。丢丢拼命咬着劫匪,时不时发出哀嚎的声音,我一边拍打着保安的大门,一边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报警。
大概是劫匪被咬伤了,他对着丢丢一通乱捅。也许是我们的动静太大,小区里开始有人骚动,我拼命大喊着救命,求他们救救丢丢。后来劫匪被抓,丢丢却躺在了血泊里。
谁也不知道丢丢为什么会那么巧地出现。许多年后,我摸着丢丢的头,看着被刺瞎一只眼的丢丢分外心疼。
人有的时候不如狗,可是狗经常会比人更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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