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铺是硬座价格的两倍，软卧又是硬卧的两倍。它们的区别，不仅仅是待遇，更有人的环境。
在许多环境之间，没有什么比人的环境更能让人感觉压抑或惬意的了。那次在武昌火车站，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进站候车，因为进去需要车票，你可以明确知道进去的人都是要乘车的，环境中人的因素，一下子单纯了许多。
生命中大部分的时刻，都是在寻求这种分别。初中进高中，要一个更好的环境；高中进大学，又必须是更好的环境。大学之后，选择更好的城市，更好的小区，更好的工作，区别更加明显了。
一个人同另一个人的区别，也许比一个人与一只动物的区别还要大——这是一位外国哲人的话，我一直牢记在心。如果说不同大学只是不同志趣的差异，那么不同的工作，就可以说是不同物种的分别了。
工厂工人、酒店前台、电脑销售……在我从事的诸多职业当中，工人的工作是最简单愚蠢的，酒店工作是低贱的，销售是需要有害人之心的。也许有专家会指出，高级技工极端稀缺，我会说，高级的工作，是不需要吹嘘的，血泪换来的钱，到底不值得提倡。
更多的钱买来更好的服务，更优质的工作遇见更优质的人。别看这只有两句话，里面也许隐藏着血与泪的见识。
有这样一种声音，公务员不像以前那样优厚了，研究生成堆了。可随见识增长，越来越感觉到，读书的目的，只能是出国移民，倘若不能，就应该去考公务员，倘不能，则应去读博士，在大学里教书。
工作的目的，当然不在于赚钱，而在于人的素质。如果同事的素质高但工资低，你应该坚持。如果同事的素质低工资高——当然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是妓。
这些说教也令我自己感觉恶心，因为说教者只顾自己快活，从来不关心受者的死活。每个人在每一时刻遇到的情景都不一样，而说教从不管这些。说教的本质不在于正确或者有效，而在于尿到对方耳朵里去。本质上是一种羞辱，但世人习以为常，甚至以为是好事。
放手去做往往是好的，看着别人往火坑里跳，也不施以援手，也许是对的。每个人都要自己试错，如果错误的次数还不够多，那么一定还需要多做错几次，才够快活。真正的错误不是错误，而是无聊。当我们不再讨论一件事的对错时，往往意味着事情已接近于无聊，对错已无意义。
我们总是向最亲近的人展示自己最恶毒的一面，因为恶毒并非错误，而是足够有趣。当恶毒不再有趣时，它便自行停止。
遗憾的是，低级的趣味，总不会自动上升为高级。如果不加以干涉，人可以在里面打转一百年，犹如被铁桶困住的老鼠。
言归正传，这就是加入新鲜团体的好处，总有人可以提供新鲜的趣味。不管是公务员的更上一层楼，还是学业的更进一步，本质都是提供更深的趣味。有趣的人往往藏在深宫后院，不加努力你根本见不到她。
还有另一种风景我必须指出，处于正确的位置上，错误也是对的，处于错误的位置，好事也会变坏事。
我们都希望不受干扰，自由自在，事实上这很难做到。总有人强行撬开耳朵和嘴，往里面灌注影响。只有往高处爬，才可以渐渐避免这种影响。因为水往低处走，人往天上尿，最终也只能往低处去。
《基督山伯爵》中的唐太斯，在狱中实现了蜕变，又在越狱之后感受到了海盗宝藏的加持，自然可以随心所欲。如果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呢？恐怕冤死狱中是唯一的结局。
这就是命运的可怕之处，一旦加持，不可摆脱。可一旦有了机会，你一定得知道哪条路往东，哪条路往西。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总喜欢去中医院和寺庙了，因为里面往往藏着不同的气息、不同的人。中医见惯了太多病人，深知什么才是健康。寺庙见证了太长的历史，它们知道什么才是变化中的不变。而高的消费呢? 高的消费带来更高的环境，更多的用心。不论是硬卧和软卧，还是大排档与大酒店，低级与高级的比较，总能激发人的渴望与斗志，也常令人发出感叹——就算感受人生无聊，我也一定要坐在香喷喷的被窝里，而躺在猪圈，不论何种意趣，均不愿闻。
李灵雨
2017年4月30日于T96广州至武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