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译文:曾子说,丧礼能慎重,祭祀能虔诚,社会风气就会趋于淳厚了。
一般“终”是生命的终点,等于说一个人生命结束了。我们替他办丧事,通常是我们的前辈,这个时候我们就要慎重了,因为人死为大。孟子曰:“养生者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孟子.离娄下》。因为人只有一次这样的事,所以要隆重、慎重的举办丧礼。
“远”是指远祖,比较远的祖先,这个时候就要靠祭祀。等于一个人他不忘本,能够饮水思源,这个时候你要虔诚。你讷讷感这样做的话,“民德”就是老百姓的社会风气,归厚矣,就趋于淳厚.
“德”是指社会风气,不一定都是指好的,因为如果你讲都是好的话,哪里有什么归不归于淳厚的问题呢?所以这里的德不一定是指全是好的,是个中性词。代表一种风气。一个社会的风气是慢慢形成的,所以这个时候慎终追远的话,注意到丧礼和祭礼,就会使社会风气慢慢归于淳厚。一个人做任何事,都会比较谨慎。
在我们所接触到的西方人中,他们把他们的宗教信仰很明显的展现出来,那么西方人怎么看我们呢,他们通常会说中国人相信的是祖先崇拜,中国人对祖先有一种特别的感情,总觉得我的生命不是我一个人的,上有祖先,下有子孙,我们都在生命的长河中的其中的一个阶段。所以这个时候的宗教表现就在于:慎重追远。
所以这个时候曾参说的这段话是非常好的一个观念,中国人比较注重家的观念,西方比较重视个体,他把自己的生命当作一个主要的考虑焦点,父母生我只是偶然的机缘。我要对自己的生命负责,而我们中国人不一样, 中国人会把家当作单位,像《易经》在坤卦就提到一句话,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他把一个家庭,从开始到现在如果多做好事,后代子孙就会有喜庆。等于你有很多福报。那如果说这个家族一路下来,做很多坏事的话,他的子孙就倒霉了,会有遭殃的事情。当然这种观念会比较浮泛。因为我们知道,真正行善避恶的主体,还是个人,但是个人跟个人之间,还是有它的特殊的关联,像一个家就是一个单位。在这一方面来说,西方跟中国各有特色。
我们今天在了解中国文化的想法之间,就已经先接受了西方的观念,有时候就以为说个人应该得到特别的重视,好像我们中国人过于重视人际之间的网络,重视家庭血脉的关系,以至于社会上会忽略了社会的法律或是社会的制度,无可讳言,这可能是部分事实。但是如果像西方社会的话,人从家庭里面完全独立出来,成为个体,那问题更严重。西方社会,在精神官能症方面,情况日趋严重,因为很多人他就是一个个体,他变成无依无靠,一个人,他上不在天,他不见得有什么宗教信仰。下不在田,他跟自然界之间也有了距离,中不在人,跟人群也找不到一个归宿了,连自己的家庭关系都慢慢瓦解。内在呢?也不在自己,就连自己也不认识了。所以说西方社会的精神状况是比较严重的。
我们社会在慢慢西方化,很多问题也在逐步的体现出来。家庭是一个群体组成的,他有血缘关系,很多时候我们要重视的是什么,家庭是好的,就是你不要忽略掉他的个性,就好像在念书考试方面,都希望子女有很好的表现,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子女也希望努力奋斗去光宗耀祖,这是一回事。但是到最后你还是要问,我这个个人应该负有什么责任,能够帮助我的家族发展是一件好事。
在希腊时代,希腊地区,不讲国家,讲城邦,像雅典、斯巴达都是一个个城邦,他是独立的经济体,然后也有自己的武力。它说一个人如果完全不管城邦,只顾自己的话,他就发明一个词,翻译成白话叫做“白痴,”白痴就是说,你以为你是个体吗?你如果没有城邦,你什么也不是。所以在希腊时代的西方,他把个人和城邦连在一起,每一个人见面就要问,你是来自哪一个城邦,你来自于哪一个家族背景
今天这个时代,我们中国人有家族背景,同时在跟西方接触的时候,我们的个体也慢慢受到重视,将就人权,讲究每一个人的个性发展。这两方面很难说哪一方面全对,哪一方面全错,最好的方法当然是两边兼顾。
每一个人都从家庭中成长,进入社会,将来还要回归家庭的,所以在这个时候呢,在家庭里呢,要注意到每一个人都是一个个体,同时在家庭里面也有相互的关系,这个关系网呢,就个人来说,它也可以成为帮助他成长的一个力量,而不见得都是限制,关键就看你怎么样去演变。如果做父母的都能了解这一点,他对孩子的个性,就比较能尊重,做孩子的都能了解这一点,就能理解父母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愿望,双方就会比较容易相处。所以我们中国人,常常强调说大家庭,五代同堂,这个其实有待于斟酌。
有这么一个故事,有一位记者,采访一位五代同堂的,最年长的一位老太爷,问他说,您能够让五代同堂一大家子在一起,有什么秘诀啊!老人家不讲话,拿一张纸来,写一个忍字。
忍这个字是一把刀插在心上啊!这说明一大家子在一起的时候,真的要互相忍让,替对方设想,有时候难免委屈自己啊!所以在今天这个时代,这种情况是越来越来越少了,我们有时候要留意的是,你尊重个性,如果一路发展下去,西方就是一个借鉴。将来恐怕你在心灵上,在精神上,你还是需要家庭的支柱,就好像你在外面有了困难,你还是要回到家里面,寻求安慰,得到再出发的动力。
所以曾参说的“慎重追远,民德归厚矣”这句话是有深刻含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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