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书和手术

我苦读了十几年书，高考落榜三次，复读了三次，终于在今年考上了大学。虽然分数只够上一个二本，但我总感到我的人生，即将要迎来一个重大的转折。

那天，我兴高采烈地回到家，蹦蹦跳跳地告诉我的父亲，说：

“爸，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然而，父亲的脸色，不仅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沉着一张铁似的黑脸，坐在一旁唉声叹气。正当我疑惑不解时，母亲悄悄从我的身后站了出来，说：

“儿子啊，妈对不起你，家里实在没钱了。上大学和做手术，你只能选一个。”

我痛苦地流下泪来，恼怒地说：

“我有的选吗？！我要是有选择的权利，我甘愿你们没有生我这个儿子！”

话音未落，我便摔门而去。

为了不让乡里乡亲看到我流泪，我独自走上了后山。眺望着一座又一座远处的高峰，我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我恨我的家庭，更加怨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突然意识到，可能我一辈子就要留在这贫穷愚昧的大别山了。不禁扪心自问——真的就一点没有选择的余地吗？

我不知道，我仅仅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我真的一点也不想待在这个破村了。选择手术，我可以有一个正常的身体，那又能怎么样呢？出去打工，受苦一辈子。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没有一个健康的体魄，读了再多书，也会被人所鄙视。

眼看天就要黑了下来。我依旧呆若木鸡，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一夜未眠，东方鱼肚白，那又是一个黎明。万分悲怨，逐渐化为灰烬，眼泪干了之后，剩下的是一丝丝困惑。

父亲和母亲两个人，难道没有找寻过我吗？他们太了解我了。我此刻才明白，原来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眼泪和嘶吼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生活是苦难的，我又划着我的断浆出发了。

饥肠辘辘的我，大步流星回到家，发觉父亲和母亲正坐在客厅，和我一样，一夜没睡。

“我选择继续读书。”

父亲看到我已经做出了选择，正想要表现得喜悦一些，却从口中脱出三个字：对不起，我的儿啊。

我没有接话，而是径自地走向厨房，看看有没有可以吃的剩饭剩菜。

正当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准备大快朵颐时，眼前的一幕让我感到羞愧。

那饭菜和碗筷，压根没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