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

瘾

文：止昔

停电，茶与水被拉出极致的远。晚饭后散步回来，远远地看见家门口红灯笼亮着暖暖的光，好似一篇文章里最精炼的引言。我还没来得及自文字里读到最惊心动魄的那一段，便深深地，深深地陷进去了。

烧水，称茶，涤具，温杯………这平日里最寻常不过的动作，如今也饱含了仪式感。眸里的秋水随着电磁炉的升温而沸腾，灼伤了人面，渐生绯红。如茶则里深褐色干茶里清晰可见的金毫，所有宽和善意的手法都不能缓和这种苍劲的凌厉。也许再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让坚强过后的眼神软化，包括思念。而岁月义无反顾地堆垒，面对旧事千叠，谁还能以思念之名，轻言望眼欲穿？

而其实，这世间真的没有如果。少年时候的锋芒必然要历经世事的磨砺，方才能沉淀出玉质温润的光泽。无需过渡，待润过的茶香里，无限延展的往事，我已经嗅到，你丰富而饱满的过往——饱含深情的初心，让年岁的表达直接乱撞的心动走至蝉鸣的齐阵。

我祈求至少二十秒的间隔，让紫砂壶里的枝叶舒展开来。以近乎还原的姿态缓慢地表达岁月的雕刻。只是我必须懂得，不管这岁月里沉淀的是怎样的悲欢，都由不得我臆想。客观，是品鉴一款茶最为基本的姿态。

哪怕心里没有任何非分预想，却还是有意外突如其来。我还没有自香里读出流离的姿态，当年白衣少年的模样便兀自氤氲开来……

我曾衣上风尘，傲骨瘦成刺。为学业和生活辗转焦迫。一把脆生生的勇气，盐渍火烧，再用泪水浸泡，直到泛着坚和韧的光泽，再提炼出隔世温柔。

香气有多丰富，疼痛就有多凛冽。滋味有多醇厚，承受就有多苦涩。

无可否认，愈是沸腾的水浸泡出的香和醇便愈剧烈，愈能成为下一刻失声痛哭的缘由，也愈能沉淀出云淡风轻的柔软。

流年的水纹在杯盏里漾出涟漪，一圈一圈，泛出油润的光泽。我已不记得当初是如何熬过那些水深火热，已不记得辜负了多少情深意重。到底是入口绵滑，舌底微苦。一吞一噎，竟有泪水夺眶而出。

一意孤行之后，是渐渐丰腴柔软。好像之前的离经叛道只是花香对蝴蝶的指引，柳暗花明。这恰如其分的巧妙温度，这拿捏得当的出汤速度，快而准的撬开蚌壳珍爱如珠的心事，隐藏得愈深，愈是温润醇和。

在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我恰巧遇见你种下誓言的种子，你恰巧看见我踩过一地的碎月光奔赴黎明。

当下即是永恒，故这一泡诺言的味道，刻骨铭心。

若机缘还允许重逢，当年的桃花也该洗褪羞红了吧。你曾遇到的义无返顾的女子，也已学会低眉垂目，敛取锋芒，只留苦涩之后的那一味甘甜。

浮生言语万千，终将归于寡淡。举杯饮罢这一杯，平静地折叠起所谓的苦衷，看淡看空。

这不过是一笔，上瘾的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