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奔的色雷斯人
邓 翔
理论上说,若物体移动太快,空间就会变形
记忆也会吗?我又回到了这里
在新旧两个分开的航站楼转换,就像
当年一位逃难的色雷斯人,他刚从水井里
绞完一桶水,挤完羊奶,
罗马人就来了,他不得不赶着牛车,带上妻儿,
包袱,狂奔。而我奔跑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另一地聚会,另一场告别?
我晓得,那一天已无法重现
连精确的德国人也无法再现那时的航站楼
也没有五月“德国的晴天”
一切都在改变!
但我仍记得十八年前的那一天,
也在同一个地点,我站在接客厅外等候
那个七岁的男孩,在到达厅内蹦蹦跳跳,
硬币一样跳几下,就消失不见了。
“是他吗?怎么一年后还没长高?”
我不安地疑问
整个过程是难忘的,连那天明亮的
光线,从车窗外射进来,照在坐在我腿上
你绯红的脸上。慕尼黑郊外的原野
平整得像刚刚叠好的餐巾
而此时,我再也找不到记忆中的景象:
那个男孩,那辆陈旧,浅绿的S Bahn
载着我们,重聚。带着满足的表情
从夕阳下归来
“不要紧,众神会一直
领着我们。”那位逃难归来的色雷斯人相信,
他会重新找到了泉水,家人,那只走失
的山羊
历史微不足道,记忆更是如此,
就像那位无名的色雷斯人
就像我衣兜里折皱的登机牌
2018年4月26日在从索非亚至法兰克福的飞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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