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与菲拉

        一、罗杰与菲拉是两只猫的名字，它俩分属我的两个单身汉邻居。罗杰住前院，跟约翰，菲拉是左邻跟戴维。罗杰娇小腼腆，体毛的颜色象卡布奇诺，见生人就躲。相比罗杰，菲拉壮硕机灵，一身黑毛油光贼亮。菲拉以前常来我家讨吃的，混熟后，趁机摸它几把也不躲。再后来，为着一次次发现它在觊觎我家池溏里的鱼，被我狠狠赶过几次就少来了。傍晚时分，有时会见它蹲在自家的屋顶上，许是等它的主人回家喂吃的。

     罗杰的主人干房屋虫害防治工作，早出晚归，人很勤快，在家也闲不住，常有敲打声、电锯声从他院里传来。菲拉的主人也干体力话，不是每天回家，但有时会一连休几天，他在家时后院早晚有哐哐声，那是空酒瓶丢进回收箱的声音。风向对时，会有烟味飘到这边，很浓烈。

     住进这栋二层小楼已是两年前的事了。一来二去，跟前院的约翰也慢慢热络起来，有时见面，会聊上几句，其间，内人的中国食品对睦邻友好居功至伟。K城的人多纯朴，心地也善良，对外来移民蛮友好，遇事也肯帮忙。约翰是地道本地人，四十七了，还是单身，入乡随俗，我从来不打听为什么。有一件事至今还感激他，那是前年圣诞前，我们要去机场飞M市，订好的出租车迟迟不见，恰遇约翰回家，见此情形马上打开车库，掀起车罩，嗬，一辆簇新的荷顿豪华车出现眼前。有你的，约翰，平时爱着工作服一点不起眼的“澳土”竞藏着这么一辆好车！多亏了约翰，那天我们准时搭上了飞机。

   相比，左邻戴维就不容易亲近，许是烟酒过度的原因，他看上去精神不佳，也不爱说话，有次登门，奉上一盒巧克力，为儿子经常把球打到他家后院致歉，他摇摇头，吐出一句，以后球过来，尽管过来捡，不必打招呼。自此，儿子有时把球打过界，就开他家的前门径直去后院捡。有时天晚不去捡，第二天球巳回到自家这边。

             二、K城，养狗养猫的人家很多，穷人养、富人也养。但猫狗的待遇各各不同，碰到好人家，视同家庭成员，从小到大，宠爱一世。碰到一般人家，也就在一起过一段日子，以后或送人或卖给别人，最惨的是有时人拍拍屁股搬走了，宠物还在，便成了流浪者，这境况多发生在猫身上，狗少见。约翰的小美人就是他在工作时捡的，那幢房子人去楼空，罗杰的叫声柔软了约翰，从此人猫情未了，一养也有三四年了。约翰的老板罗德先生有两只猫，也是可爱之至，一只花猫，黑白相间，另一只是纯种加菲，说是老婆喜欢，花了两千澳元。加菲与人友善，见人就粘，有次看见它脸上挂彩，那副模样更引人发噱。罗得先生有两部奔驰，好车看着就是养眼。菲拉来戴维家时间更长，大概有六七年了，那时戴维的母亲还活着，有天下班回家，就见菲拉坐在门口不肯走，想是无主猫，就让它留下了。那年，戴维整五十岁，戴维一直跟母亲住。

         插叙，凯丽女士，护士，我儿子出生时认识的，那时她在公立医院产区当护士。近日她在脸书上留下一段文字，感动了好多人，留下了一百八十三个赞。文字大意是她午休时间回了趟家，因为觉得家里的猫这几天情况不好。回家之后，见猫在睡觉，就弄醒它准备喂食，猫醒了，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就永远地合上了。猫是在她怀里走的，凯丽当场就崩溃了，她说她下午不能再上班了。她说这猫在她家住了十九年，期间发生了好多的故事。她说这猫很坚强，生生死死经历了好多磨难，既使在一眼失明的时候，还能帮邻居家抓老鼠，好些老鼠。文字最后祝福猫一路走好，她相信将来还会再见的。

             公元二0一七年二月十日，戴维.墨菲先生的追悼会在K城墓园举行，共一百三十五人出席。

           三、“墨菲先生走的时候应该很安详，是的，我想是这样的。”那晚，二十来分钟的时间，约翰类似的话说了好几篇，手里的啤酒罐科动了好几次。

        是日早，刚走到大门口，约翰叫住我：“戴维.墨菲先生死了。”“死了？什么时候？”“几天前吧。”“什么？”因为急着赶去诊所，我只得留下一句“晚上来找你。”心里满是问号。

         墨菲先生走得太突然了，就象我在上节留下一句：“       公元二0一七年二月十日，戴维.墨菲先生的追悼会在K城墓园举行，共一百三十五人出席。”显得突兀。

        K城的一月，通常是度假的月份，不少人外出度假未回，留在城里的人们日子也过得悠闲，夜幕之下，如果有兴迈步街头， 时不时有笑语欢声从人家后院传出，空气里弥漫烤肉的香。

       K城的一月，正是圣诞花盛开的时候，灿烂的红把节日的气氛抹在天空一角。

     “墨菲先生是坐在地板上走的，我猜他走的时候好象不痛苦。我不想说详细了，医生来过了，说是心梗走的。是吗，我看不象，你知道地板上到处是他吐的东西，到处都是，墨菲走了，肯定快乐了。”约翰有点语无轮次，肯定是受了惊吓。他说着说着蹲下身子，罗杰在他脚下，他抚摸着罗杰，心绪有点平复。我还是听明白了，墨菲走之前一天找过约翰，说是好几天不见菲拉了，留下了猫粮，嘱约翰见到的时候帮忙喂。约翰以前也照看过菲拉，所以这次也答应了。约翰有点不喜欢它，因为菲拉太霸道，会欺负罗杰。“墨菲先生来过之后，接下来好几天有雨，我每天经过他家门口，都看到水循环空调开着，虽然那几天蛮凉快的。你知道，墨菲先生爱喝酒，所以家里的空调经常日夜开着。第一第二天我不以为意，到第三天我感觉不妙，向罗德先生打个招呼就进去了……”

        约翰报了警，救护车来了，法医来了，警察也来了，不是一般的警察，是刑侦人员。三页证词，约翰觉得很累。

         墨菲先生，与你做了两年邻居，话不足半句钟。你突然就走了。

       我们刚来的时候，你家后院热闹过好几次，曾以为那个说话爽朗、爱笑爱喝爱抽烟的胖女人是你的女朋友，我感觉那几天你真的很开心。也曾在半年前的一个早晨，救护车停在你家门口，你躺在救护车里，半张脸盖着氧气罩......

       隔着木栅栏你对我说你想把房子卖了，想去昆州投奔朋友。也就在那几天，我才知道那个胖女子原来是你的姐姐，刚把你从医院接回家的姐姐......

       从医院回来的你，依然与烟酒作伴。现在回想起来，我猜得到你从那时起就了无生趣，喝（抽）死方休。

        墨菲先生走了，走得决绝，带着他的故事去了天国。走的时候身边没人，约翰发现的时候他巳走了三天。

         下班的时候，见约翰在唤菲拉，菲拉在墨菲先生家的屋顶上。

         墨菲先生爱母亲，也爱母亲喂过的菲拉.....

        菲拉在的时候，罗杰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