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抄《天长地久:写给美君的信 》老姐妹
愿中国的老年人都能活成欧洲老年人,学会放手,不是一心一意为儿女、为儿女的儿女忙碌着、操劳着、担心着、计划着,而是能为自己活着,活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老姐妹
你记得我的法国朋友马丁教授吗?她的妈妈玛丽亚,八十二岁还一个人驾着帆船在巴黎的湖上游荡。玛丽亚的第二任丈夫,九十二岁了,从六十多岁退休之后就不再动,每天坐在电视机前面,像一个一百公斤重的米袋盛路软沙发,电视开了就不再站起来,一直到晚上。玛利亚就一个人学德语,一个人上菜场,一个人去听歌剧,一个人去看画展,一个人去作家的演讲签名会。
她也常常约了同年龄的女朋友们到露天咖啡座聊天——她的女朋友们多半也有个丈夫像一袋米沉在软沙发里过日子。女人们坐在人行道上的露天咖啡座,成排的槐树飘起白色小碎花,随风落进咖啡杯里,她们笑着用小汤匙轻轻把花屑捞起来。挺着大肚子向银行总裁的鸽子们在座椅间走来走去啄地上的面包屑,各种各样的年轻人搂着笑着跳着走过人行道。
女朋友们都白头了,在槐花的香气下喝咖啡,谁说了一个有点不正经的笑话,她们像热爱愚蠢的高中女生一样咯咯狂笑。
在欧洲总是看见白发的、年轻极了的老女人无处不在,而且都在开敞的公共场所:咖啡座、酒馆、公园、餐厅、露天的音乐会、露天的艺术市集、花园喷水池旁的啤酒馆……你看见她们在人来人往的群众里喝咖啡聊天,看见她们拿本书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苹果酒,看见她们牵着一条腊肠狗在公园里散步,看见她们排队正要踏进歌剧院,看见她们牵着脚踏车到了河堤,把车子搁好,在草地上躺下来准备晒太阳……
六十岁、七十岁、八十岁、九十岁的女人,很健康、很愉快、很独立地在阳光下的公共空间里走着、笑着、热闹着、沉浸着,生活着。不是在外的喧哗旅行,是寻常的家居生活。
一回到台湾,反差太大了。在咖啡馆、酒馆、露天音乐会、艺术市集、电影院、啤酒馆里,都是满脸胶原蛋白的年轻人。请问,台湾的头发白了但是年轻极了的老姐妹们,每天去了哪里?在客厅陪米袋看电视?在厨房为孙子做早餐?在佛堂里为祖先焚香念经?在黑黑的美术馆角落里当志工?在关起门来的读书会里?在麻将桌上?
也都很好。但是,在大庭广众下,带着自己脸上的皱纹和借来的膝关节,放松地、自信地、舒坦地散步,享受清风阳光和一堆女朋友,也是一个选项,不是吗?
在台湾的咖啡馆里,一个人坐下,四周满座都是喧嚣开心的年轻人,我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在欧洲的咖啡馆里,却发现很多白发红颜的老姐妹自在闲散地坐在那里,或独处,或群聚,和四周的年轻人自然和谐地成为一道风景,那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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