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朝黄土背朝天

我趁着月亮观察她。

一个大概四十来岁的妇人。

在农村生活了几十年，去过最远的地方也还是在省内。

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她算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在农村少有的漂亮媳妇儿。

而现在，在我面前忙活的皮肤黝黑的妇人，我简直不敢认：未料这十几年风霜怎会把她侵蚀成了这样。

听我爷爷说，她家养了二十来头牛，她来我家的目的也就是为了带走我爷爷们剥下的玉米叶，说是拿去喂牛。

她家说不上穷，在农村这一地方上也还算一个小富农。

手上带了个戒指，我注意到，此事已经暮色已经笼罩了整个村子，所以我没有看到它的材质。但那双手，确确实实是历经了风霜的样子。

她有个女儿，小我大概五六岁，小时候我们可喜欢和她玩了。如今这孩子愈发高了，估计已经超过我了，我身高一米六几。瘦瘦的、长得也漂亮、皮肤也不算黑。如今正上高一，估摸着高考后也不会离家太远。

和我们一起长大，或者与我们上同一个小学的那些同村的孩子，有些被父母接去城里读了初中、高中甚至大学，譬如我和我妹；有些始终扎根农村成了一个跑腿司机，譬如上次那个高我一级的小伙子；还有点，即使读了大学，也依旧留在这个城市。

好像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结局也不可能有所相似。

我爷爷奶奶辛苦了大辈子，两人已过古稀，仍旧放不下他们那几亩土地。我让他们荒着，奶奶说：她舍不得。

初听时我反驳到：有什么舍不得的？舍不得就种些果树不就好了？

现在我看到她，突然觉得，好多农民，都是将一生献给了这几方土地，他们守着这片天空，脸朝黄土背朝天，一年一年的，都是和这些土地、这些山林树木做伴了。

可能，这就是他们不喜欢但不得不做的事，他们甚至是已经将这些事儿做习惯了，当成了他们生命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