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亮裹住身上的一袭流云小衫越爬越高。陈家两扇窗缝飘出的呼吸声都很轻,五个人,四份心事,与上下浮动着夜色的河面流向远方。
老爹老娘对花妮的情感再次变得复杂了。失而复得?是真的失而复得吗?如果是,自该敲锣打鼓庆祝一下。但,如今的花妮身上还有许多解释不清的谜团,这些真相何时才能大白于心?再想起关于花妮肚里孩子的可能性,他俩都睡不着了。
陈愣子对这个妹妹的印象几乎已经消失殆尽,就连那块胎记都是娘一遍又一遍地说,才在他的心里重新扎下根。如果是妹妹,当然更好,可是她疯了!乡里乡亲们都在质疑她肚子里的种是自己的,如果传出去花妮是失散的妹子,这谣言不得杀了自己?他感觉后背发紧,更何况,家里房子的问题解决不好,媳妇也还是讨不回来的。这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哎……
虎子更是心乱如麻。将姐姐换嫁回来的钱没能救回母亲,还落下个不义的境地。如今好不容易摆脱纠缠见到姐姐,没想到她又疯了,居然肚里还揣个娃儿!不用想也知道,这娃儿必定是姐姐嫁出去时留下的。可怜她从今往后怎么生活?而自己呢?自己的路在哪里?他把来之前在心里的盘算又捋了一遍——没有退路了!娘闭眼前只留下一个愿望,往后就算是难死,也得和姐姐一起活下去。他把双手抱在胸前,又向内紧团了一下,继续构想着未来的日子。
偶尔传来的咕咕鸟鸣和不绝于耳的蝉奏娃鸣终于在月亮也要睡了时把他们一一送入梦乡,大地一片静寂洁净,再不好的事情也总会被甩在身后,前边总是充满希望的——不是吗?
东方的一抹红晕洇开在青白的天际,树梢上的第一支歌曲在鸡鸣后唱响,大黄狗将它的两只前爪使劲扒住地面,一个完美的下犬式加上大到不能再大的哈欠,它拖着四条腿摇摇摆摆站起身走远了。各门各户的倒水声,刷牙声,说话声,吃饭声,跟炊烟一起腾起,散在瓦蓝的天空里。新的,美好的一天正在开始,当然,也得从陈家的小院开始。
老娘揉着酸涩的眼早早起身,锅里翻着花儿的白米粥咕嘟咕嘟冒着泡,她靠在灶沿上发呆。“想啥呢?”老爹趿拉着鞋探头问一句,见她没有反应,再将手里的毛巾轻轻甩一下,打在对方胳膊上,“问你话呢!”突然被打扰,吓得老娘差点扔了手里的大勺,“哦,起来了啊。等会儿就吃。”“谁问你这?俺问你想啥呢?”“啊……想,想虎子这孩子接下来要咋安排。他爹,俺问你,”老娘的目光锁在男人身上,“要是,要是花妮真是巧英,咱们肯定得给她留下来,对不?”男人闭起的双唇动了动,没接话,过了会儿又说,“你就那么肯定这是巧英了?”这次轮老娘迟疑,她把大勺伸进锅里搅起米粥来,“俺也不知道,希望是,也不希望是。你呢?”“……”
依然在梦中的虎子和花妮嘴角不时现出丝丝笑意,这也是关于新生希望的笑意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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