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关”

原创

作者.遇见星语

”过关”

”过关”

(一)

这个故事很早以前就听村里老人们说过，那时我十来岁，村上有十几二十来位老人，岁数都在六十几、七十几、八十几这三个档，其中隔壁孙老奶最爱说故事，孙老奶其实并不很老，只六十几岁，大概是她辈分高吧。她是个有趣的老奶奶。

但她老伴孙老爹却是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儿，经常用棍子打孙老奶与他的两个女儿，他有四个女儿，大的与小的相差二十来岁，两个大的出嫁了。其实他也不是常常疯，也是能下地干活的。

孙老爹发疯时就打人骂人，偶尔骂外人，但从没打过外人。他打的都是自家人，自己的老婆孩子。

每次打时，孙老奶也不还手，就抱着孙老爹的腰或者抱着棍子。

嘴里喊着:”三秃子快来啊……，你大大又打人了……了……。”

喘一口气又喊:”四秃子快跑啊，你大大又要打我们了……了……。”

孙老奶喊那腔调非常有喜感，拖着长长的尾音，那个”啊”与”了”能比前面几个字用的时间还要长。

每当这时，三秃子，哦，错了，是她三丫头，一点也不秃，乌黑发亮的头发，梳着一根长长的马花辫子，一米六左右的个子，不胖不瘦，圆脸，大眼睛，人长的很漂亮。乖巧的嘴儿像她妈。

(我不知道为什么孙老奶总是喊她三秃子，但只能她自个儿喊，是不允许我们叫的，

”你们这些小皮猴子，要喊三姨。”有次听我们几个小辈在叽咕就这样交待了。)

……

这时三姨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别人家串门，只要一听到她妈这样喊，就飞也似的跑过去，一把抱住她爸。

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大大，大大，大大哎，你不气，你不气……”一边用手不停地在她父亲背上拍打着，像是哄着小孩子似的，还一边朝她妈妈挤着眼睛。孙老奶会意，乘机脱身。

而孙老爹就真的放下棍子，坐到门槛上，开始骂人。

但四秃子，即四姑娘，她也不是秃头，乌黑的头发，梳着一个长马尾，比她三姐还俊俏，还要水灵。

她只要一听到她妈喊不管在哪儿，都要设法躲到更远的地方去。

万一她三姐不在家，孙老爹会撵着她母女俩，直到打到人，出了恨，解了气，才算完事。

……

(二)

为什么孙老爹疯疯癫癫的呢?

听隔壁李奶奶说(那时李奶奶有七十多多了，但人很健朗)，孙老奶年轻时，生了十来个孩子，但只活了四个女儿，其中有三个女儿夭折了，三个儿子，有两个也是在一至几个月大时也去了，还有一个则是长到三四岁时没了。

孙老爹受不了连失亲子的打击，再加上那时重男轻女很严重，渐渐地人就疯魔了，但也不是彻底疯了，有时也清醒，可受不得刺激。

由于三姑娘自小就与她上面死了的小哥长得像，老爹自小便喜欢她，从不打骂，就是发疯时，打任何人也不打她。当时我很奇怪，疯掉的人还认得人。现在想想应该是执念吧。

孙老爹打骂人我是亲眼看到的。他的孩子怎么失去了?这个我没看到，是听说的。

听花子娘说的，花子娘那时也五十来岁了吧。很精明强干的一个女人。

她说孙老奶生下大女儿后，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生下来时一切正常，可在快满月时，一天夜里，孩子喝过了奶，便睡着了，孙老奶也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孙老奶一觉醒来，准备抱孩子喂奶时，发现孩子已没有了气息。

夫妻俩很伤心，但年轻，又要下地干活，没有过多悲伤，就将孩子找了块地埋了。

本年孙老奶便又怀孕，第二年生了一个女儿，但也在月子里的一个下午，睡在摇篮里，好好的，事先也毫无征兆地死了。人们都说是过关时没有家人帮忙，没有逃掉。

接着又生了个女儿，又是这样去了。

只有其中一个女孩活着，这便是二姑娘。她没有经历过关。到了第七胎，又生下一男孩。

(三)

孙老奶第七胎生一个儿子。这时，孙老爹非常高兴，再也不让孙老奶下地干活了，就在家做家务，整天寸步不离孩子，上厕所都怀抱带着。

孩子平安长到七个月了，一天中午，一家人正吃午饭，孩子吃了奶，在孙老奶怀里睡着了。

孙老奶趴在桌上，右手拿筷子吃饭，左手搂着孩子，一顿饭快吃过了。孙老奶换了右手抱孩子，平时这样调换，孩子要么吮吸一下小嘴，要么动弹一下小手或伸伸小腿儿，反正是有反应的，但那天没有一点动静。

孙老奶忙试试鼻息，竟然没气了。吓得喊了起来。孙老爹、花子娘等都围了上去。

有年老长者，点破说:”这又是过关了，赶紧掼东西。”

孙老爹抓起桌上的碗盘子就摔。随着碗、盘、锅盖摔碎的”叭叭叭”声，孩子“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花子娘说，那是判官拿了魂魄还没走，被摔碎的叭叭声混淆了，以为铁链锁上人了。

当时花子娘说这话时，吓得我们晚上都不敢出门。

但那孩子长到三四岁时，在一天中午，孙老奶煮饭时，掉到了”阴沟垱”(过去家乡装垃圾的坑，雨天积水)里淹死了，花子娘说，那天阴沟垱里只有点点水，只是倒了平时的洗脸水，大人站在里面都淹不上脚背。而且时间不长，孙老奶只把锅洞火烧着了，发现孩子不在跟前，就去找，结果……

从那以后，孙老爹就开始疯疯癫癫的了，一疯就打孙老奶，说是她没有看好孩子。

……

这个是我听到的关于”过关”的故事。还有后来我也听到看到与上不一样的”过关”情景。今天就不说了，下次再讲吧。